世上苦难之人何其之多,酒善斋即便再庞大,又如何救得天下。
李掌柜的这句话在水止耳边不断回响起来。世上苦难何其之多,一人之力能度几人,佛法无边,却渡不尽世间之苦难。
原本陷入前世回忆之中,苦苦挣扎的水止,闻言犹如断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彻底的落入深渊,终于迷失了。一时间,一股狂暴、绝望、憎恨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而他丹田之中也有一股魔气蔓延而出,将其裹住。水止的异样终于惊动了紫心铃,她惊讶的看着水止,完全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何事。
而此刻,陷入混沌中的水止那种突然又出现了另一份记忆中,深山小庙,一个布衣和尚正对着一尊没有脸的佛像呵责着什么,哭诉着什么,忏悔着什么。最后他坐到佛像前,整座小庙突然燃烧起来,最后只留下一片无人问津的废墟。
凡走火入魔者,不是黑**气缠身,便是红色凶煞绕体,魔气者,乃是引动外域天魔的表现。凶煞者,乃是心入魔怔,聚天地之邪念入体。
然而此刻,水止身上虽有魔气缠身,但紫心铃却不敢断定他是走火入魔,盖因魔气出于丹田,而且其浓厚的程度几乎不比自己祖爷爷出手时身上的煞气弱,看上去反而像是水止在驱动魔功的样子。
就在紫心铃手足无措时,一股庄重祥和之气突然从水止的头顶溢出,似乎想要压制魔气,这赫然是一股佛门的气息,接着咽喉、胸腔与腹部也同时散发出佛性,正好凑齐佛门中所说的顶轮、喉轮、心轮以及脐轮四处脉轮,竟是佛教的法门,而且属于密教的法门,绝非普通佛门弟子能学习的。
不过,即便如此,相比水止身上的魔气,这些佛教的气息依然远远不够,魔气依然占据绝对的上风。紫心铃见状,急忙低头在自己袖口中翻找,希望能从祖爷爷给的东西中找到可以帮助水止的东西。
而这场面却吓坏了在两边伺候着的两个小二,先不说那位公子突然浑身冒着黑气,接着又突然头顶、脖子、胸口和肚子泛起金光,端是诡异。只见那位小姐从袖口中拿出大大小小十几个瓶瓶罐罐,七八只十七八寸大小的盒子,以及什么小钟,铃铛,香炉之类奇形怪状的东西将桌子堆满,便知道这两位客官的不凡,立刻跑回店内,将掌柜叫了出来。而李掌柜闻言也是大吃一惊,急忙现身,但却没有上去搭话,只是静静地守在一旁,没有上前打扰。
就在紫心铃翻盒捣袖之时,水止右耳后一道青光闪过,化成一线射入他的腹中,魔气居然立刻收敛回了腹中,好似没有出现过。接着水止吐出了一口淤血,乃是方才他陷入魔障中淤积与胸口的心血,吐完之后,他的脸上一阵苍白,不过人却是睁眼清醒了过来。
见魔气收敛,紫心铃便知水止已然没有了危险,立刻来到他身边,询问道:“你没事吧。”
清醒过来的水止精神有些萎靡,似乎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吐出一口郁气,摇了摇头,也顾不得脏,用袖子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不过,紫心铃并不放心,正色道:“还是让我瞧瞧吧。”说完便将自己的玉手往水止胸口贴去,不过她的动作很慢,若是水止有心拒绝,她便会住手,然而水止却没有做出反对。当紫心铃最终将手贴到他胸口之后,便安心的窥视起水止的身体,同时见他没有拒绝,顿时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亲密了不少。
邪修者与魔修者相同,不似那些正道,可以用灵气疗伤,煞气只能用于御敌,而疗伤之时,只能动用元气,故而此刻紫心铃将自己的元气导入水止的体内探查,算是颇为冒险的行为。
顺着水止的胸口,紫心铃依然能够感知到残留的佛门气息,而且十分纯正,接着游走奇经八脉,发现水止所有的带脉都是堵塞的,身体异常虚弱,不过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也没有丝毫魔气残留。
望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水止,紫心铃心中一动,大胆的将自己的元气下游到了水止的下丹田去,也就是魔气溢出的地方,那里必然有他的秘密。元气下行的过程中,水止皱了皱眉头,但依然没有说话,紫心铃便不再顾忌地将元气渗入了进去。
突然间,她的脸色一白,进入丹田的元气竟被吞噬的一干二净,不过她也知道了,水止的下丹田充斥着魔气,好在那些魔气被封闭在丹田中不能出来,否则她就危险了。
擦去额头的冷汗,紫心铃一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收入了袖中,除了手上的一个玉瓶。从瓶中倒出了两枚紫色的丹丸,紫心铃将其中一颗吞下,另一颗则递给了水止。两颗丹丸被倒出的一刹那,便清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显然是有益的丹药,水止毫不犹豫的服下了,不久两人的脸上便红润了起来,不过水止的精神依然疲惫,继续闭目养神。
而紫心铃恢复了一些后,直接开口问道:“刚才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是否与刚才那个什么李义说的薛岳龙有关系,才引动了丹田中的魔气?而你丹府中的魔气如此雄厚,究竟从何而来?”
若是以前,水止定然不会承认,不过经过方才回忆的冲击后,他的心态发生了些许变化,犹豫之后,居然点了点头。水止的这个反映出乎了紫心铃的预料,她虽然开口问了,但根本就没有指望水止会回答什么。不过,既然好不容易水止愿意回答了,她自然继续追问:“那此人与你丹田中的魔气是否也有关。”
水止想了一下,摇摇头表示不是,依旧没有开口。
见水止不是点头便是摇头,如同挤药膏似得,让紫心铃心中憋得难受,但是却不敢对他吼。难得水止心神不稳,开始透露些许秘密,她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提问,尤其她好奇,为何四十多年期的薛岳龙居然与二十年后出生的谢慕悠有关联。然而此时,他们身旁突然走来一人,不得不让她闭口直视,因为那人毫不顾忌的将自己结丹修为的气息释放了出来。
那人看上去三十来岁,一身白衫,五官方正,一脸白净,面带笑意,虽然水止依旧闭目养神,但那人见紫心铃已经将目光转向自己,便开口道:“这位小友,在下不孤方樊修,乃是此城不孤方家的族老之一,今日不知前辈与小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小友通报你的师尊,便说不孤方家诚挚邀请两位前去作客。”
原来方才水止引发魔障,生出的负面情绪,使得心念不稳,竟引得魔缘震动,魔气泻出,欲将水止同化,好在最后引发了三世玄僧苦无最后寂灭于山中的记忆,引动了佛性,挣脱了魔障,同时天星所留的第三根聚念神钉终于发威,将魔缘制住。
而恰巧不孤方世家知三大宗门追踪五尸,可能用不了多久便会到此,故而几日前便开始监察天醒城内外,以免发生意外,无法应对。而水止泻出的魔气如此浓密,好似碎丹化婴的修士,一下子便引来了不孤方家的注意。更巧的是,来者是不孤方樊修,此人乃是谨小慎微之人,见紫心铃气息松散,不像是方才散发魔气之人,反而是水止身上毫无修为的样子,让他觉得看不透,故而出言试探。
紫心铃听闻此人是不孤方家之人,表情一松,带着轻视的目光道:“原来是不孤方家的人,我师尊说了,我俩只是偶然路过此地,我师尊贪酒,故而来此品上一品,无意久留,你走吧。”想不到紫心铃一口承认了不孤方樊修试探的话头,让水止心中好不尴尬,却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但话已出口,水止只能配合她,闭口不言,看她如何行事。
“原来如此,不过在下见前辈似乎伤了心神,还是莫要急着赶路为好,我不孤方家虽然不比当年鼎盛,但一些安神凝气的药材还是有的,在下斗胆再请前辈前往不孤方家小歇一时半日,不知如何?”不孤方突然不在理会紫心铃,直接对着水止开口,不知是否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你.”紫心铃正要发怒,然而水止却打断了她的话。
虽然紫心铃曾说过她的师门与不孤方家有些关系,但曾是不孤方天聪的水止自是知道,即便不孤方家对紫心铃背后的师门有所顾忌,但此刻她孤身一人,不孤方家绝对不会对她客气,于是开口道:“心铃,不必气恼,既然不孤方家如此热情好客,我们便走一趟吧。”说完,水止起身用李掌柜准备好的清水不慌不忙的擦拭其自己的血迹。
而紫心铃对于水止的行为颇为懊恼,回头在不孤方樊修看不到的地方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回来对不孤方樊修怒道:“好,既然师尊这样说了,那我们便走一趟,不过,你方才似乎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先要好好教训于你才行。”说完便准备动手。
不孤方樊修,面对紫心铃的挑衅,轻蔑的笑了一下,觉得陪这晚辈玩闹一下也可。
就在这时,李义走了出来,先向不孤方樊修行礼一礼,道:“见过上人,在下天醒城酒善斋斋主,姓李名义,这两位贵客乃是本斋今日第一位客人,正要品本斋的梦回酒中仙酒,不知可否让两位贵客先喝完再走。”
水止没有想到这李义如此胆大,居然敢在此刻插嘴,但不失为一位端正本心的斋主。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不孤方樊修居然点头同意了,并开口道:“此酒确实不错,若是无人问津倒是可惜了。”竟也是一个好酒之人。
见不孤方樊修同意,李义便从桌上将水止位置上第一杯玉酒端起,递给了水止道:“贵客,方才见您心绪不宁,不如饮上一饮,此酒虽是凡品,但第一回喝,却又安神等奇效。”
李义这杯就乃是冒着触怒不孤方家的危险递给他的,这让水止十分震动,如今的酒善斋仁义比起当年更甚一筹,让他十分安慰,便接过酒杯饮下了第一杯。
玉酒入喉,温润如玉,使水止顿时觉得心平气和,暗叹,如今酒善斋的酒果然不凡。
第二杯酒乃是桃木酒,此酒饮下除了桃木的清香外,水止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空山新雨后的清馨之感,胸腹内的浊气全散,整个人如同新生一般,这让水止对后面几杯酒更为好奇。
第三杯酒依然是玉酒,饮下之后,水止又回到了那种平和之感中。第四杯酒乃是青叶酒,饮下此酒,水止觉得与当年的味道并无二致,此酒乃是当年他慕仙时所酿,故而酒味宁静而淡远,饮者会有清雅脱尘之感,不过在饮完玉酒之后,这杯酒就的意境似乎更浓了。
接着饮下第五杯玉酒后,水止又举起了第六杯金迷酒,相比玉酒白,桃木酒清,青叶酒青,这金迷酒为淡金色,十分少见,酒刚入口,顿时让水止感受到一股高高在上,全掌天下的豪迈之情,入喉之后,又让水止有一种纸醉金迷的幻觉,这中感觉在饮下第七被玉酒后才得以平复。
接着是第八杯就,也是李义所说的善音为祭奠自己所酿的草环酒,水止最是期待饮下此酒又是何感受,是否能够体会到当年善音酿造此酒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