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紫心铃的惊讶,李掌柜并不见怪,因为接下来这套饮酒的方法确实少有展现在世人面前,能知道它的人只有两种,第一种是品过之人,而第二种便是像紫心铃这样第一次品尝之人。
事实上,不但紫心铃对一只只在眼前铺成一排的酒杯好奇,连水止也很是在意,因为这套饮酒的法子连他这酒斋老主人都未曾见过,显然是在他百年后创出来的。
虽然紫心铃提出了问题,但李掌柜却请她稍安勿躁,并不急不慢的继续摆杯子,最后摆在两人面前的一共有八只杯子,依次是玉、木、玉、竹、玉、金、玉、草。这时方才招呼两人的小二也出来了,手上的托盘中盛着东西被一块红色锦布盖着,待其走上前来,掌柜才开口道:“两位客官,在下听闻二位想要将本斋中的美酒饮一个遍,然斋中美酒分为两种,一种乃是这酒善斋独有的佳酿,另一种则是将其它酒坊以及本斋的酒混合调制的混酒,先不说本斋的酒种类不少,只说那混酒,自老斋祖酒圣所传下的几十种开始,至今已不下三百多种了,若是客官想要喝全一边,怕是要品上半年了。故而在下斗胆为两位贵客献上我们酒善斋所创,最好的一种酒,酒名梦回酒中仙,不知两位客官意下如何?”
“哦~梦回酒中仙,斋主此名虽好,但似乎口气大了些吧,我俩面前这八只杯子又不知有何玄机,请斋主赐教。”听闻此名,水止有些不悦,正色道,因为当初自己为所酿之酒取名从来都是平平淡淡的,这此酒居然沾了一个仙字,颇有吹嘘之嫌。
李掌柜笑而解释道:“其实此酒并非一种酒,而是五种酒按序连饮的的方式,而这顺序便是两位眼前的这八个杯子从右到左依次饮用,而不同的酒又需配不同的杯子才能品出其应有的滋味,因而才会有着五种杯子,接下来,就让在下先为贵客介绍这五种酒吧。”
说着,李掌柜便掀开了锦布,露出了藏在下面东西的真面目,乃是六个容器。掌柜首先将两只玉壶放在桌上,说道:“两位,这两壶酒名为玉酒,是酒善斋第三位酒斋主人善许所创,乃是为了献给第二位酒斋主人善音的贺寿之礼,谢其收养之恩,而说到这里,两位若是不介意,便让在下多嘴几句,可否?”
“你说吧。”既然与美酒有关,紫心铃觉得不妨听听,而且她对酒善斋确实有些兴趣。而水止却欲言又止,因为他担心听到关于前世的事情,自己或许又会心神不稳。
“那在下便说了,我们酒善斋乃是传于如今已然没落的美酒世家水家,五百年前善州城水家本家惨遭灭门,只留下幼子水止不知如何逃脱,之后隐姓埋名,自称善水,便是如今被称为酒圣的酒善斋第一位主人,然而老主人一身却从未娶妻生子,只收养了两位小姐,大小姐善灵幼年时有道缘,得入仙山,而二小姐便在老主人百年后继承了酒善斋,之后二小姐善音也同样一生未嫁,收养了一位公子,便是善许少主,并同时立下了酒善斋一条古怪的规矩,酒善斋的主人必然是上一位主人收养的孤儿,而且对酒悟性极佳,遵守水家祖训者才能继承。而这玉酒便是善许斋主向善音斋主的功课了。”
“你说善音一生未嫁?”水止突然开口打断道。
他直呼善音的名字引得李掌柜第一次露出了不悦的表情,口中俨然回答道:“然也,善音斋主乃是酒圣亲自调教的传人,其在酒上的造诣另许多后人望尘莫及,只是善音斋主对酒圣感情过深,在酒圣过世后几度伤心欲绝,据说当初善音斋主收养善许斋主便是因感怀酒圣养育之恩而为之的,而后才有了酒善斋的这条规矩,但也因为这条规矩,酒善斋的每位斋主无不是在酒上颇有建树,才保得酒斋长青不倒。”
水止从李掌柜的话语中听出了他对酒善斋历代酒斋主人的崇敬,也听出了他对自己直呼善音其名的不满,不过他并未在意,他更在意的却是听到善音的消息,尽管如今数百年匆匆,只怕善音依然化为尘土,但此刻听到依然双眼一红。
而李掌柜虽然不明白水止为何激动,然而他也明白了水止对善音并无不敬之意,于是语气一缓,继续道:“其实这梦回酒中仙的五种酒中,除了玉酒外,这草环酒也与善音斋主有关,乃是其为纪念老斋主所酿的,而梦回酒中仙的酒名也是善音斋主起的,据说是因为老斋主曾经一心求仙,因而善音斋主希望老斋主在轮回中,终于有一日得入仙门。这梦回酒中仙,起初只有三种酒,分别是酒圣所酿的青叶酒,善音主人所酿的草环酒及这玉酒,而金迷酒和桃木酒是后来加上的。”
话语间,李掌柜已经锦布下的容器全部取出,分别是装在竹节中的青叶酒,装在夹杂着枯叶的黑色陶土中的草环酒,装在晶石瓶中的金黄色金迷酒,以及装在桃木瓶中的桃木酒。
李掌柜继续道:“这桃木酒是酒斋第五位主人善余所酿,同时因此继而了酒斋主人,而这金迷酒却是酒善斋中唯一没有继承酒斋的少主所酿,此酒虽好,却因酿造之法颇为贵重,寻常人喝不到,因而第七位斋主并未让善悦少主继任,不过此酒依然留在了酒斋中,不过只出现在这梦回酒中仙中,绝不单卖。
这便是这些酒的来历,好了,在下便介绍道这里,至于此酒如何,还是请两位贵客自己品尝吧。”说完,李掌柜便开始将这些特别的酒壶一一开封,准备为水止与紫心铃满上。
就在此时,酒斋外的草棚中突然响起了几声锣响,惊醒了水止,原来他早在李掌柜说着善音的时候陷入了回忆。此时,水止朝外一看,发现不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在酒斋外的茅草棚排队等候,当中有老有少,乃是酒善斋的佘粥的时间到了。
李掌柜见两人都向外观望,便开口道:“两位,这是我们酒善斋的传统,酒善斋的善字便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最近天下似乎又不太平,北面似乎争乱又起,最近这天醒城中来了不少难民,在下因而增加了佘粥的次数,将一月七次的次数加到了一日一次,只是这争乱怕是一时平定不下来,恐怕这天醒城不久也要陷入其中,听两位贵客的口音似乎来自南边,若来天醒城只是为了我们酒斋的酒,今日饮完便回去吧。若是见外面这些可怜人困苦,便请发发善心,救济救济。”说完还向水止与紫心铃鞠了一躬。
水止见状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先问了李掌柜一个问题:“掌柜的,不知今日桌上的这些酒水价值几何?”
李掌柜笑了笑道:“不知公子认为是多少?”
“我尚未品过,如何可知。”
“如此,那便一文不值。”李掌柜回答道。
水止闻言,居然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张银契,递给掌柜道:“一千纹银可够。”
掌柜问道:“公子说的可是酒钱?”
只见水止摇了摇头道:“斋主方才不是说这酒一文不值吗?”
两人的对话让周围的人一头雾水,然而掌柜顿时会意的笑了,拱手谢道:“谢公子仁义,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水止淡淡道:“无名之人而已。”
掌柜大笑道:“谢无名公子,今日这顿酒便由在下请了。”
掌柜如此一说,身后的小二突然急道:“斋主,这就可是.”
小二本想说这酒价值千金,然而掌柜依然开口阻止道:“诶~这位公子方才问我是酒贵重还是仁义宝贵,我若回答了此酒的价值,便说明这酒善斋的善字比不上这酒,故而我说了此酒一文不值,因而公子才捐赠了这一千两。现在我也投桃报李,请公子一品此酒,算是替受惠之人报答公子一番,有何不可。”
水止点头道:“李掌柜若是在其他酒家当掌柜怕是万万没有人请的,但在这酒善斋中却是相得益彰啊。”说完水止又从怀中取出了身上半数的银契交给对方。
李掌柜大喜,也不推辞,连忙接过,同时道:“小李,今日的告牌尚未拿出来吧,去取来,我要修改。”
名叫小李的小二应声而退,李掌柜所说的告牌他是知道的,便是水止当年定下的告牌,但凡在酒善斋捐助最多的三十人,会被记下,公布于店外,并且当日酒善斋舍赠的花费也会记入在上面,而水止捐银一方面是想起了水家的祖训,一方面也是想瞧瞧这捐赠之事是否依然公正。
不过如此一来,也触动了关于酒善斋的记忆,身为水止的思绪也不断涌出,但好在水止只是觉得略有惆怅外,并无大碍。然而就在此时,茅草棚中传出了一阵争吵的声音再次将几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