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现,水止在晦暝之时独自离开了卧龙山庄,一路无人阻拦。若是之前,作为谢慕悠,在他被软禁的半生中是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离开的,在谢天华眼中,这个儿子是将来谢家与青玄之间的纽带、契约。而如今,心月已然在卧龙山庄中,那这一切自然就如同交给了青玄。因而没有吩咐,所以山庄之中无人阻拦水止的离去,虽然好奇为何少主在此时独自外出,却因为少夫人是一位上人而不敢上前询问。
下山之后,水止没有往跃龙城方向走,而是转身进了山中。因为其第二世乃是一山中猎人,入山林之后,他没有一丝不适,并在午时轻易的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兽洞休息。他从家中带出的东西不多,几张银票、一把匕首、一张地图以及两个饼,这些东西都不大,塞在了水止的怀中以至于山庄之人无人怀疑到少主要离家不归。
用了一些时间进食后,水止并不打算起升继续赶路,而是好好的整理自己此刻所拥有的东西、并用心查阅师尊天星留在他百汇与左耳后的两个神钉。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水止也将心念从神钉中退了出来,虽然聚念神钉如此细小,然而师尊天星留在其中的信息却庞大无比,这说明他神念凝结已至极,以至于一个下午,水止不过堪堪将其中的内容扫了一遍,并只记住了几件他所在意的事,其它的事情一点也没有记住。饶是如此,睁开眼的他依然觉得疲惫不堪,这是心神消耗过度的后遗症。看起来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寻找晚饭了,今夜他只能饿肚子了。
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水止在山洞附近捡了许多枯枝回来,因为他知道,少吃一顿晚饭并不会怎样,但若是晚在山中休息,没有篝火,却是会有生命危险,野兽可能顺着气味来袭击你,甚至有可能直接被冻死。而且篝火需在山洞口点燃,否则山洞内可能会有窒息的危险。若不是有九世的记忆,或许谢慕悠离家的第一个晚上便有可能活不下去。
不久后,温暖的篝火边被点燃了,驱散了山中的寒意,而水止则拿出了师尊天星留给他的几件东西。第一件便是装载他多次的心血寒玉瓶,此瓶经过天星的多次祭炼,已经算是一件法宝了,只不过其作用依然是温养神魂。
第二件是昨晚天星洒在水止身上的那些闪光之物,看似一颗颗的东西,其实是一件用天星石炼制的天星袍,此袍披上后,便没入体内,无形无色,可助神魂掌控身体,乃是天星当年修为不高时,不断采集星辰之光,冲刷六十四枚拳头般大小的天星石而成,如今离圆满之期不远,一旦炼成,便连那一丝星光也会不见。至于其它妙用,天星却没有言明,让其自行摸索,并且告诫他不可依赖外物。
第三件乃是九环随心,也就是那枚九色指环,根据头顶百汇神钉中的记载,这枚指环乃是他们这一脉的传承之物,而门内每一代收徒不过数人,因而门派也没有什么名字,但因为千年之前的巨变,不少像他们这样传承的修行者为了自保,聚集在一起,开宗立派的不在少数,天星的师祖也是如此,这枚指环也就成了中原以西的一个宗门,兽羽宗其中一脉的信物,只不过这样的宗门虽合而御敌,却各成一脉,故而连命名都如此随意,或许这便是上古修士的风格。天星的留言中,提醒他若无处可去,可以前往师门修行,那里有他的好友,亚士道人会帮助他,此外,他这一脉由于门徒稀少,名义上,水止也算是亚士这一脉的人,需称之为师伯。
第四件便是那三根聚念神钉,天星虽不在水止身边,但他认为需要传授给水止的东西都在于此,让他自己好好参悟。
而第五件也是最后一件宝物,便是天星所赐的魔缘了,此物称之为魔缘实在是一点没错,诞生过程十分诡异,乃是门内修行之法而生的怪异。水止看了天星留下的注解觉得这个名字虽不好听,却很贴切。此物乃是门内被认可的弟子,潜山入水,寻访世间凶兽,与其缔结缘,一同修行而诞生的。不过与凶兽心念想通是十分危险的事,一旦不能保持自我,被凶兽与自己的负面情绪所掌控,便会堕为人魔,失去理智,这便是为何天星如此关注水止心性的原因了。而魔缘便是用修行者与凶兽之间的缘将凶兽的凶意、自己的恶意熔炼在一起,再引天魔入体与之结合而诞生的东西,这件东西除了没有元神之外,与如今修行者的元婴十分相似,但天性邪恶,所以天星才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若被其侵蚀,必然堕为人魔。
看到了魔缘的由来,水止在惊恐之余,又是否奇怪,魔缘乃是他们这一脉修行之中应对劫祸最大的依仗,更是与修行者紧密相连,却不知天星是如何割舍了自己的魔缘,使其成为无主之物,并交给水止。而一旦失去此物,不但辛苦与凶兽之间缔结的缘荡然无存,自身的本事也十不存一。然而天星对此却没有留下一字半点,水止虽然想知道答案,却没有找到师尊的方法,或许只有前往左耳神钉中天星所指的三个地方,才能找到些线索。
而这三个地方,除了那枚九环随心指环有关的兽羽宗,两位两处分别是中原西北处的一个山门,天星要求水止,若是要去那里,就须得带着九环随心,不知是何缘故。另一处则是被称为兽围栏的地方,而这个名字并不是说此处是圈养野兽的地方,而是相反,一旦不小心踏入此处,野兽便会像栅栏一样将人围住,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偏偏天星要求他两年内去那里一趟,不过那里离此地倒是不远,到那里在时间上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便是他如何自保,因为那里的野兽包括了妖兽。
抬头看了一下月色,已经是明月当空,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深夜了,但此刻水止还不敢睡,独自一人在山林中,比较安全的只有天亮前的一个时辰,只有那段时间,他才能安心睡一会儿。没有吃晚饭,也没有喝水,让水止此刻觉得十分难受,为了可以忍受下去,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于是,他准备尝试去右耳后的那根聚念神钉有什么作用。
当水止将心念聚集在这根神钉上时,与其它两根神钉的感觉完全不同,百汇上的神钉如同一本书般,左耳后的神钉如同观看别人的记忆般,每次动用都会让他十分疲惫,而这根神钉给他的感觉恰恰相反,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神清气爽,感知也变得敏锐起来,如果说接触前两根神钉神念便如同被吸进了神钉中的话,那这根神钉便如同将自己的感知想外扩散了出去,并将自己从负面的感情中释放出去,比如饥饿与疲惫。
正道水止在感受这份神奇的感觉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道让他有些刺痛感的光芒,就在山洞外的树林中。
“是谁。”水止对着树林中他所感知到的方向大声的呵道。
话音刚落,暗影摇动中走出了一个人,同时黄鹂般清脆的声音从那人口中传出:“咦,你这人果然有古怪啊,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从那人出现开始,水止一直小心的戒备着,直到那人走进,水止才送了一口气,篝火的照耀下,来者的样子被照亮了,一身紫衣,脸带纱布,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水止认出了此人正是随谢朦月一同而来的师妹。
见水止挑动柴火没有回答她,那少女继续说道:“你突然昏迷的事情我是知道的,然而昨夜我去找师姐,却发现她躺在床上,你却起来了,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结果你离开后,我去叫她,居然发现她被施了咒,一时间根本叫不醒,便一路跟了过来。”紫衣少女停在了水止三尺之外以指代剑指着他问道:“说,明明一介凡人,你是如何做到的,或者说你根本不是谢慕悠。”
一个简单易懂的女孩,水止默念着将所有的紧张感驱散了。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否则就不会因为水止一句话而现身。而且他认为这个少女还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所以水止依然用沉默来应对她,因为他还没有想清楚从轮回中清醒的自己究竟是谁,亦或谁都不是,他需要时间去整理自己的心。
“哼,你不回答吗,难道不怕我对你挖骨搜魂?”见水止对自己不理不睬,少女有些生气了,恶狠狠地威胁道。
水止笑了笑,依然不理她。
见水止无视她的威胁,少女突然转念一想,邪邪的笑道:“看来我无论问什么你都是不会搭理,算了,还是让我师姐来问吧,我想此刻她应该已经醒过来了,想必正在找我们吧,让她找到我的手段,我还是有的。”
少女所料不错,谢朦月确实是水止此刻不愿意面对的,否则他也不会离开,他抬头看了一眼少女,指了指他对面道:“坐吧。”少女不反对,也不觉地脏,便坐下了。
“姑娘如何称呼?”水止问道。
“我叫紫心铃,问别人名字之前不是应该说自己的吗?”
“我,你不是知道吗,谢慕悠。”
“好吧,虽然有些怀疑,但现在就当你是谢慕悠,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了吧。”
“你既然知道这是我的秘密,那又何必再问呢?”水止反问道。
“哼,你难道在耍我吗,我才不管你什么秘密呢,我偏要知道,你说是不说,如你再不说的话,我便直接传讯我师姐。”紫心铃似乎察觉水止企图蒙混过去,说道。
不料水止却用无奈的语气回答道:“好吧,你传讯便是,逃跑的本事我还是有的,虽然有些麻烦。”揣摩了少女的性格,水止决定诈她一下,于是有恃无恐的说道,相信从小在山门中长大的小公主估计会相信他的话。
果然紫心铃沉默了,似乎在考虑水止的话有几分可信,过了一小会儿,她开口道:“那是不是我不找师姐,你可以让我跟着?”
“跟着?什么意思,难道你不随你师姐回师门吗?”
“才不呢,我本就是要下山历练的,我祖爷爷说我不历练一番,日后难有寸进,所以他才会将我和师姐放下山,并让师姐照顾我,祖爷爷说师姐修为虽不出众,但一颗七窍玲珑心却是不错,不会让我吃亏,但和她在一起,总是这个不让去,那个不让碰的,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而且我现在对你有兴趣,才不要回去呢。”少女低落的说道。
“原来如此。”水止思索了一下,发现这个声音甜美的女孩子是个麻烦,不过此刻或许能帮他渡山,但最重要的是,赶她走后,若是将自己的行踪暴露给谢朦月反而更麻烦,于是同意道:“你如果想跟着便跟着吧,不过,我没有回答你问题的义务,不要追问我的事。”
“真的吗?”紫心铃高兴的道:“太好了,有个伴儿才不无聊嘛,我不追问你的事便是了,但是我们聊天总可以吧。”
此时,水止有些后悔,因为他听出来了,少女紫心铃原本就是见谢朦月昏迷,准备一个人去游历的,只是见到他觉得有趣,才想同行,自己才是被戏耍的人。而不久之后,他更加后悔了,因为这个女孩不但是麻烦而且还是个话唠,在天亮之前,几乎都是紫心铃一个人在讲这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