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院子不大,三进三出而已。
我和我爹是个俗人,不太懂什么摆设装饰,反正只要觉得东西放那不碍眼就成,哪管他是不是该放在那里。在别人眼里,我家就是个土包子,暴发户!不过,我家的确算的上是暴发户!
从西厢院到前厅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等我到前厅的时候,老爹已经拿出上好的齐山云雾在招待来提亲的张家公子。
大老远的我就闻到了那臭豆腐的味道。欢欢喜喜的跑进去,正打算直扑到那臭豆腐跟前时,我看见了来提亲的公子。
于是,我生生止住了步子。端庄的站好,笑容自认为婉转的挂在脸上。婴婴在我身后翻了个白眼,站的远些了。好吧,这是在鄙视我呢!
我又环视了四周一眼,见厅中丫鬟小厮全都不动声色的屏住呼吸,就连我那老谋深算的老爹都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别过头,给无视了去。
我打量着那张公子,青衣玉冠,长得倒也眉清目秀,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进门的时候见他是坐在老爹右下方的,现如今已是站了起来。想来是个懂礼的。
“在下张先行见过谢小姐。”他微微一笑,抬袖作了一揖,端的是君子之礼。
我点了点头,也礼节性的欠身,两厢算是见过了。我上前在左下方坐了下来,淡然一笑,柔柔道:“公子打算娶我么?”
张先行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觉得我这个老女太过直接。不过他却只笑笑,平静道,“在下早有此意。只是前些日子因家中处理事宜,所以才一直耽搁着,直至今日才得空来向伯父提亲。还望小姐见谅。”言辞之间倒是情真意切,不像是装出来的。
“嗯,张公子这聘礼……”说到这里我故意顿了顿,才接着道,“深得我心。”
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
闻言,我老爹兀然自若的身影轻微的颤抖了一下,看我一眼才十分纠结道,“你可是想好了?”
我点点头,理了理袖子,不甚在意道,“女儿瞧着张公子为人温和,又与女儿门当户对。爹以为如何?”
老爹装模作样的扶了扶下巴处的山羊胡子,叹息道,“吹散满意,爹自然满意。”于是老爹大手一挥收下了这几箱臭豆腐。
我对着张先行笑了笑,自认为温柔大度,贤淑有礼。只是,我没想到他在看了我的笑容后,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如此还得麻烦伯父将吹散小姐的生辰八字送到寒舍来。”
啧,连说话都有些木然了。
我抬袖掩唇,脸上甚是为难与无奈。身后婴婴低低的叹息了一身,我估计她在心里又在嘀咕她小姐我了,“只是,我克夫的名声在外……不知会不会连累到公子?”
果然,张先行听了我这话,脸色白了不少。真是,看被我这老女吓得。
“小姐说的是哪里话。合了生辰八字,小姐便是我张家的人了,哪里还有连累不连累的。倒是小姐你见外了。”
我点头应了声是,怜悯的看了一眼张先行一眼。这可怜的孩子,被我吓成这样还要完成家里交代的,真是苦了你了。当然这话我是不会说的!
我不看还好,一看这张先行的脸色更白了一些。我已深感我罪孽深重了。“那哪里是怜悯的眼神,分明是春闺含怨呀。”我听见身后婴婴的嘀咕声。
“既然如此在下先回去准备准备。”张先行白着一张脸,起身木然的行礼。
都如此模样了,还要做到君子有礼,唉~可别勉强啊。
老爹起身,作势要去送他,哪知被他给推拒了。
于是,老爹站在厅中,我坐在厅中,身后还站了一排的丫鬟小厮无不同情的看着他们家未来的姑爷飘然而去。还别说,那风景很悲壮!
“吹散啊。”突然老爹惋惜的叫了我的名字,我抬头望去便听得他道,“这是第几个了?”
几个?哦,是问我来提亲的吧。我想了想正打算开口时,婴婴却突然抢先开口道:“老爷,几字后面还差个字?”
老爹回过头来问婴婴是什么字?
婴婴道:“十。”
老爹哦了一声,又重复道:“吹散呐,这是第几十个了?”
“……”
下午时分,我吃了半箱臭豆腐顿觉神清气爽。在婴婴鄙夷的眼神中,我满足的打了个嗝。婴婴无奈,扶了扶额
“走!婴婴随小姐我去街上走走!”我看天色还早,道。是时候到街上游荡游荡,顺便消化消化。
“小姐,快到酉时了?”婴婴垂首在一旁提醒很是乖巧。
我抬脚正欲跨下台阶,听见婴婴的声音,正巧夕阳挂在天边,火红的映照着天边的云霞。别说,还挺好看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突觉诗兴大发,豪情壮志的念道。
嘿嘿,小姐我也懂古韵!
“小姐你误会了。”婴婴的声音在旁边想起,“奴婢只是想提醒您,老爷快回来了。”
我一个踉跄,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
险险的稳住身子,我不自然的咳了两声,豪气的一挥手,“怕什么!大不了抄抄女戒跪跪佛堂动动家法而已!”
“小姐你还记得你这个月抄了几次女戒,跪了几次佛堂,动了几次家法么?”
“这个啊!”我转过身子“我记得我是今日才出的佛堂呀。”
“……”
最后婴婴还是奈何不了我,随我一道上了街。
想来今日天气还是不错的,都已临近黄昏,街上行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多。果然,天子脚下的城市终是别的地方所不能及的。
我从城东一直往城西走,一路走走停停,东摸摸西看看,也没找到一件合意的。跟在身后的婴婴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看见。
早先卖东西的摊主见我只看不买,不免有些不耐,“不买就别摸!去去去!”后来,看清我是谢家的寡妇之后,表情大变,“哎妈呀!谢家寡妇!”
一瞬间,那摊主扔了自己的摊子,躲在角落去了。那动作,别提有多快了。
我很委屈,回头问身后的婴婴,“我的样子很像不买么?”
婴婴摇头说不像。
于是我安心的松了口气。
“根本就是!”婴婴在身后淡定的加了这句话。
我沉默了。看来我得找个日子将这丫头给卖了!这还是她的丫头么?
逛着逛着,太阳便落山了。街上行人却没有散去多少。我慢吞吞的又晃进一家名叫有客的酒楼。这家酒楼在帝都是很出名的,听说厨子是从宫里出来的,曾给先帝做过几道名菜,甚的先帝欢喜,只是后来先帝死了,他也出了宫,谁知道是真是假。
来的次数多了,这里店小二也认得我。见我刚入门,他便热情领我到僻静的地方坐好。“谢小姐你来得可真是时候,今天我们酒楼出新菜。小姐可要尝尝?”
我轻笑着点了点头。一开始酒楼里的人见我就躲,后来看我往酒楼里扔的钱多,他们也就不躲了。
婴婴在一旁坐下替我倒了一杯茶水。我抬眼瞧了瞧,这有客楼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哟,这不是谢家的寡妇么?”
我端着杯子往嘴边放,水刚喝到便一口喷了出来。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这欠揍的声音是谁。
婴婴见状,淡定的掏出一方丝帕递给我。我淡定的接过,擦了擦嘴边的茶水才看向在自己身边坐下来的人。
“哟,原来是江家鳏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