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的时候,隐藏了很久的圆月正好从云层里探了出来,淡淡的月光洒了一地,一片银白,有香气萦绕在鼻端,很浅,很清新。而我眼前是一片昙花地,白色与紫色的花朵占据了所有,月光出来的时候,所有的花瓣微微翘起,向外无所顾忌的伸展着,白色与紫色交相辉映,好看极了。天地俱静,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我侧头去看前面的江才尽,月光下他的侧脸比往日更加柔和,未束的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了,外衣松松的搭在身上,一兀的闲散。他回头来问我是不是很美。我应了一声,发丝被风吹乱了,遮挡了我的视线,模糊中,我看见江才尽笑了,笑得很开心,很温和,与往日不同的温和。眼角弯着,唇角是往上翘的,没有平日的束缚,不再是若隐若现,而是,噬无忌惮,没有顾忌。他就像一簇淡紫的昙花一样,那般耀眼。
那一夜昙花盛开,月色正好。
回去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一件是来,“我听婴婴说,那次张先吟来我家赔礼,回去的时候,快哭出来了?
“倒也可以这么说,”江才尽走在我身侧,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我只与他哥哥谈了几个条件而已,没想到她这般受不住。”他话里没有惋惜,略带讽刺。
“条件?什么条件?”记事起,我所知道的江才尽只会对我讽刺,从未见过他讽刺过旁人,还是个有才识的女人。
“没什么,只是江家与他家生意上的事而已。”他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不想告诉我了?好吧,这毕竟是他家生意上的事儿,不好过问,“你这么不想娶张先吟?虽说人品不怎么样,可是,娶回去当个花瓶摆家里看看也不错啊。”
“……”江才尽突然停下脚步,侧头来看我,脸上笑容依旧,他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很用力的揉,道,“你这块朽木疙瘩,真是没法雕琢!”
“你才朽木!你全家都是朽木!”我这好好和他说话呢,怎么就骂起人来了?看来,我们注定是不能好好交流了!
江才尽收回手,冷哼一声,走了。
这还生气了?先骂人是谁啊!我怒,对着他背影重重的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客栈走去!
今日大概真的是累了,回到客栈时又已经晚了,我找到自己的屋子,胡乱的洗漱了一下,便躺床上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这一觉我睡得格外的沉。等我醒来时,天已大亮。收拾好东西,出门时又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长存等在楼下,见我出现在客栈里,明显的松了口气。我翻个白眼,这防他小姐跟放贼似的!
“江才尽呢?”我打个哈欠,找了张桌子坐下来,随口问道。
“江公子不是与小姐在一起么?”长存睁大眼,瞪着我。
“谁跟你说我和他在一起的?”我又翻个白眼,真担心有一天我白眼翻着翻着,就翻不回来了。我打个冷颤,只想想就恐怖!
“可是,江公子房里很整洁的,被子都没动过。”
“哦。”原来是昨天没回来啊。也是他那种闲人,不回来也正常。“收拾东西,吃完早饭,继续赶路。”
“不等江公子么?”
“等他做什么?他是闲来无事,我们可还有正事的,耽搁不得。”
听我这么说,长存才低落的应了一声。我郁闷,小姐我的魅力有那么差么,自家的伙计怎么都向着别人呢?而且还是同一个人!我愤愤的咬了一口小二方才端上的馒头!哼!这馒头怎么这么难吃!
日头探出云层,我站在有客来楼的门口,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莫名其妙,“然后,你就不让我走了?”
霁夜的表情比我还要莫名其妙,“这也不是我不让你走,是我师傅想见你。”
我扶了扶额,有些无奈,“好吧,我去见你师傅。”
一刻钟前,我啃完一个馒头和喝完一碗稀饭,正要离开的时候,霁夜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抬头看了这个白衣小童子一眼,不动声色的向旁边移了移。
“谢小姐,我家师傅见你!”
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我猛地站了起来,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面奔去,口中大叫一声,“长存快走!”鬼才愿意去见你师傅,要让他知道我根本就不是江才尽他夫人,我这老脸往哪搁啊?
我估计霁夜被我的动作吓得不轻,我跑出去的时候,他还愣愣的坐在哪里。我心里正暗自得意,那厢还坐在凳子上的霁夜已经挡在了门口,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谢小姐,我家师傅要见你!”霁夜拦了我的去路,又重复了一遍。
霁夜领着我去了病弱美少年那里,到了昨日那个凉亭的时候,黑布遮眼的病弱少年,正煮着茶水。遮住的双眼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周围安静的气氛,渲染的是这个人历经诸多事宜的沧桑。
我在抬脚跨进凉亭的时候,煮茶的人略侧了侧头,唇角含着一丝温和而疏远的笑意,“谢小姐请坐。”
我看了他一眼,在另一侧坐了下来,“师叔……找我有事么?”我本不打算叫师叔的,可若他还不知道我不是江才尽的夫人,那我不就间接的出卖了江才尽么?
“我是北辞,”病弱美少年往我这里放了一只品茗杯,随后,揽袖拿起公道杯往品茗杯里斟满茶水,一滴未落,又替自己斟了一杯,他才接着道,“才尽肚子里装的浑水,我多少也知道,你若不愿意,也不必随着他唤我师叔。”
我应了一声,不愧是与江才尽有关的人,这么敏锐。听他自己承认身份,我虽事先有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前国师北辞么?可先生看着还这么年轻。”
那边病弱美少年端茶水的动作一愣,也许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我的话让他想起了其他的事儿,“早在很多年前我的容貌就没变过,一直是这般年轻的模样。”他搁下茶水,淡淡的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儿。
“今日找小姐来,只是请小姐帮个忙,”病弱美少年不在谈刚才的事,悠悠的转入正题,“不知小姐可愿意帮我这个忙?”
我疑惑的抬眼,有些奇怪。心想我一个寡妇能帮你什么忙,再说了我与他不过昨日才知道有对方这么一个人存在而已,为什么要帮你?“额,那个,我今日还得赶路去苏州,怕是帮不了先生了。”
听完我的话,这病弱美少年也不着急,淡淡笑了一声,拿起刚才未来得及喝的茶水,闲适的分三口喝完,才道:“我若没把握,又岂会请小姐前来?”
这是威胁?还这么明显?我谢吹散这活了这么多年了,还从没被除了家里以外的人威胁过!我冷笑了一声,淡淡的看了一眼稳坐石凳上病弱美少年,起身离去!
只是有些事情是不能用任性来衡量的,只有脾气不成,还得带上脑子。事实证明,这次出门我没带脑子,所以当我意识到没有个熟悉这院子的人给我带路,我是走不出这个院子的时候,我真想问候江才尽一遍他祖宗。即使你打算翻墙出去,却只能看看而已,无法靠近。
我沮丧的重新在位置上坐了下来,强忍着给他跪下去的冲动,哭丧着脸,道,“只要不是杀人越货的事儿,我都帮你,前辈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女子吧!”
一柱香之后,我蹲在江才尽他师叔的鞋店大门口,手中掂量着一个锦囊,想死的心都有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昨天被侄儿给算计,今天被叔叔给算计,我命里与江才尽认识的人相克么?娘亲啊!带我走吧!
“你蹲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一脸死了爹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