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之际,朦胧的月色撒满窗檐,东祈被一阵飘渺的琴声唤醒。
他微微睁开双眼,深邃的眼瞳中依稀可见一丝羸弱光亮,只是仍然十分模糊,他有些兴奋,也有些不可置信,想来恢复光明指日可待。
琴声伴随着月色倾泻而出,若远若近,若即若离,时而低沉悲鸣,时而幽怨急促,空寂寥落,如泣如诉,如此琴声隔几日便有人弹奏,但曲风之怪异,闻所未闻。
此时东祈的心如江海奔腾,思绪编舞。
一位是医术卓绝的姑娘,一位是厨艺了得之少年,一位是高深莫测的管家,还有这午夜弹奏哀鸣琴声之人……不得不承认这座充斥着神秘的辛夷山庄已经勾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只盼这身子骨得以尽快恢复。
回望松陵道一战,若不是有人背后偷袭,以自己身手料想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惨败之局面,应克华被劫,而自己身受重伤内力尽失,也不知大人是否一切安然?是否会被自己连累?
再者,又该如何将自己的讯息传送至狄府,这辛夷山庄之人又可信几分?
次日
木桑晴并未如往常一般前来为东祈诊脉,而是安排杨戈送药令其服下。
“小戈,为何今日不见木姑娘前来诊脉?”经过木桑晴连日来悉心调养,身上残留的伤口已逐渐康复,眼睛也略有所好转,心中对木桑晴的好感与敬佩更是加深了一层。
杨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答曰:“今日是姐姐娘亲的忌辰,她去祭拜娘亲了。”
“原来如此。”东祈一愣,心里对她涌起一丝莫名的疼惜,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问道:“对了小戈,我经常在深夜时分听见有人在山庄内弹琴,你可知那是何人弹奏?”
杨戈摇摇头否定:“没有听见,我晚上睡得很沉,不过如果有人弹琴那一定是以琳姐姐,她弹的曲子可比夫子好听多了。”
“以琳姐姐?”
“以琳姐姐的爹爹和义父是世交,后来以琳姐姐的爹爹和娘亲都去世了,她这才搬入山庄,一直住在南苑,只不过姐姐的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平时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是不会去打扰她。”
“是这样!”东祈喃喃自语道。
“东祈哥哥,姐姐说你要多活动活动身体才能尽快复原,我陪你去后山走走,那儿的花开的特别美。”杨戈拿起一根扶手拐杖放在东祈手里说道。
“好啊!”
木桑晴采了许多母亲生平最喜欢的百合花堆放在玄冰棺周边,凝视着母亲那副沉睡了十几年依旧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她伸出手抚摸着玄冰棺,露出孩童般的笑容,也许只有在母亲身边才会得到一丝心安。
“娘,对不起,女儿还是没能找到爹爹下落,不过您放心,女儿不会就此放弃,也请您在天之灵保佑女儿早日与爹爹重逢。”
辛夷后山种植着各色迥异之花,甚至花期已过的花朵也能在这里出现,多种花色色泽艳丽彼此竞相怒放,分外妖娆。
“小戈,我怎么闻到有木兰花的花香。”东祈仔细闻了闻,确实是木兰花的清香,沁人心脾的香味令人心情愉悦。
“那是自然,这里的植物种类繁多,经姐姐之手种植的花可以经年不败,常年绽放,又何止这区区木兰。”杨戈骄傲的说着
他宠溺的揉了揉杨戈的脑袋瓜儿,“小鬼头,又没夸你,你还喘上了是吧。”
杨戈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忽然灵光一闪:“东祈哥哥,不如我们玩文字游戏吧,虽然你的眼睛看不到这里的风景,不过我可以用诗文告诉你,只要东祈哥哥能猜得出答案就算你赢,如此可好!”
“瞧你这小鬼头的样子,想必是胸有成竹,好吧,那就陪你玩玩。”
“听好了,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两句写花瓣轻盈,无风自舞。东祈哥哥,你猜猜这是什么花?”
只见东祈略一沉吟后便答曰:“此乃南朝梁?柳恽《咏蔷薇》,想不到这里还种植了蔷薇花,难得。”
“好,下一句是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
“这是陶渊明笔下之菊花!”
“再来,微风摇紫叶,轻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绿,待我泛红光。”
“这是芙蓉花。”
“东祈哥哥,你太厉害了,全是一语中的。”杨戈一脸兴奋地望着东祈,心中不禁增添了几分崇敬之情。
“小戈也很不错,小小年纪满腹诗书,长大后必定可以考取状元。”东祈由衷地赞叹。
“那是姐姐教导有方,不过小戈还是喜欢研究厨艺,易叔总说我不思进取,哼,以后不给他整吃的,饿他一天一夜,瞧他还敢骂我不。”
东祈不禁莞尔,忽闻一阵笛音袅袅绕耳,清音脱灵,空谷脱俗。
还未开口,便听闻杨戈道:“东祈哥哥,姐姐在流光亭,咱们过去找她。”
“清茶一盏丝魂烬,半世尘人半世神。”一曲终了,望着这片繁花似锦漫山春光,想起昨夜梦境,木桑晴空留一声叹息。
“姐姐,姐姐。”杨戈在不远处唤道。
“你们怎么来了?”木桑晴将玉笛收入
“小戈带我出来活动活动,想不到木姑娘吹奏之音了得,只是这曲子弦音难免过于悲凉,姑娘可是有心事?”东祈含笑答曰。
“这里风大,你重伤未愈,不宜久留,我扶你回房歇息。”木桑晴并未作答,拿起小花篮递于杨戈继而吩咐道:“小戈,你去摘些山茶花回来烘干研磨成粉加麻油调涂成泥后给易婶送去。”
杨戈不明就里问道:“啊!婶婶这是怎么了?”
“易婶晨起被汤火伤灼手臂,你弄好后就尽快给她送去,顺便带上一盒熏香膏,用于祛疤。”
“好,我马上去摘。”说着,竟飞也似得跑了。
木桑晴望着他离去时小小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们走吧。”木桑晴搀扶着东祈踏着蜿蜒小径,缓步徐行。
微风拂起她披在肩上的三千青丝,飘散于空中轻舞飞扬,俩人并肩而行之时,扑鼻而来是一抹风清白兰独有的气息淡若幽香萦绕心间,东祈凝住呼吸,生怕雀跃不安的心惊扰了这一芳平静,即使不能复明也便能感受身旁那气质清冷,流泻如水般的圣洁足以令人不敢亵渎和神往。
“你究竟是什么人?”东祈暗想。
木桑晴,这三个字好比噬血蚀骨般侵吞着他的五脏六腑;腐朽了他的思想;荡涤了他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