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回宿舍的路上，我刻意和辣椒保持距离，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辣椒则蛮不在乎，仍然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我忽然觉得，这件事好像没这么简单。那幅束着镇鬼符、能将孙教授弄得发疯的古画，就这么没意思？
我们宿舍除了我和辣椒之外，本来还有苦瓜和大葱。苦瓜去年调了专业，跳到工业设计系了，大葱也想调专业，但他爹打不通关系，一气之下就参军了。所以这小小的宿舍就剩下我和辣椒两个人。
我们班一共二十五个人，每人都有一个以蔬菜水果命名的绰号。这些绰号有的是根据名字谐音编造的，有的则是根据长相或神态习性获得的。我真实姓名叫“明杰”，没想到刚进美院第一周，就被人扣了个绰号叫“茄子”。辣椒本名叫“李大鹏”，但长得尖嘴猴腮，又性急如火，自然就荣获了“辣椒”的美名。
第二天是周六，我睡到中午才醒，躺在床上，感觉索然无味。昨晚的行动并没带来什么刺激，日子依然像是嚼蜡，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说茄子，你就不能振作点儿？不就是一次失恋吗？你哥我都失恋十八回了！我对你说过，女人就像是马子，你不能对她好，你对她越好，她就越尥蹶子，骑不了的马子就赶紧换，否则受伤的就是你自己！”
“椒子，我听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像黄疯子呢？不但说得是真理，而且还带着刺儿，听到心里忽悠忽悠地疼啊！”我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拿一本杂志盖着脸，听着辣椒不停转圈的脚步声正心烦。
“嗨，你还别说，我可能真受了黄疯子的影响。上次回老家，我妈就说我，上了三年大学，画没画好，脾气却变得像艺术家了！”辣椒忽然停住脚步，噪子也亮了几度。
“得了罢，光学脾气管个屁用！黄疯子一幅画能卖到五位数，你的画，恐怕白送人家都嫌寒碜，哈哈哈！”我把杂志从脸上移开，斜着眼看着辣椒，以我的往常的经验，他的小脸马上就会变成红辣椒了！
“哈哈，你错了，并且错得离谱儿！”令我感觉奇怪的是，辣椒不但没脸红，反而洋溢出一股特别的兴奋，那双贼眼也灼灼生辉，就像在大街上看到了靓妞！
“茄子，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发财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我穷得丁当响，一听有发财机会，自然急着追问。
“唉，像你这种猪头狗脑子，天生就命穷啊！你难道没想过吗？有个大明星要来我们画室做人体模特儿！你想想看，到时候，她会一丝不挂站在我们身前，你就没听到金钱在耳边哗哗作响的声音吗？”辣椒已蹲了下来，把他的小脑袋靠近了我的大脑门。
“顶多大饱眼福呗，像这种大明星，穿着衣服都难得一见，何况是光着屁股呢！”我想了想说。
“唉，你真是笨啊，你就没想过，把她的人体油画拿出去卖？法国总统夫人的一张****都能卖到1。4万欧元，折合人民币接近12万。12万啊！再说，油画本身就比照片更值钱，如果换成油画，肯定能卖到几百万，几千万都有可能啊！”
“我怎么没想到？”我腾的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
“所以嘛，我说你是猪脑子，你还不承认！就凭这一点，我就有成为亿万富豪的潜力，而你则具备了成为农民工的所有资质！”
“得了，别再吹了，我们好好筹划一下，看怎样利用这机会大赚一笔！”我忽然明白，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辣椒为什么这样躁动不安了。
这极度物化的社会上，人们各有生存之道。按说演艺圈的明星和人体模特儿毫不相干。何况这人体模特行业，本身就带着不怎么光彩的一面。明星主动要求做人体模特儿，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一种炒作！
“对，就是炒作！和那些断吊带曝奶、摔跟头露裤衩的明星一样！不过，这个玩儿得更彻底，直接光屁股出镜，还是合法的！”辣椒又开始像困兽一样来回踱步了。
我的破手机不能上网，好在辣椒有个笔记本电脑，平时就扔在宿舍里。我打开电脑，点开百度，输入了几条关键词，却找不到“女星做人模”或“美院聘女星做模特儿”等任何消息。难道，黄疯子听错了电话？他的破手机音质不好，再说，他上了点年纪，弄不好还耳背，陈主任普通话也不怎么标准。综上分析，黄疯子听错了字完全有可能，譬如误把“吕梅青”误听成了“女明星”。
我和辣椒没整出头绪，辣椒不甘心，溜出去打探消息。我独自起床，揣着昨晚赚来的饭票赶到食堂，老远又看到孙疯子堵在门口，腋下还夹着一撂论文，逢人就鼓吹他的“巫神论”。他依然脏兮兮的，脸上似乎更瘦了些，叫嚷的声音也大有底气。
我没大费力就推开了他挡住我的手，钻进食堂打了一碗红烧肉，吃了个满嘴流油，才感觉心情好过了些。
这孙教授到底是怎么疯的？难道和我昨晚一样，只要盯住那双诡异的眼睛，就会精神失常？他是一位美术鉴赏家，对每幅艺术品都会端详许久，如果在半夜，他独自一人欣赏那幅画……
我忽然打了个寒战！肯定就是这么一回事！
幸亏那张镇鬼符捆住了那卷邪恶的画，只是不知道那张符管不管用，还有，我昨天晚上打开了镇鬼符，会不会解开了镇鬼的封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我把鬼放了出来？
晕菜，我胡思乱想什么！世上哪里有鬼？我想到这儿，不禁嘻嘻笑了几声，周围有两个同学看我，他们或许感觉我不正常，一个人对着空碗发笑。管他呢，这种事我经历多了。
在我离开食堂的时候，孙疯子还伫在门口，他看到我走近，只是把手举了一下，见我没伸手去接就又放了下去。他手里捏着几张纸，肯定又是那篇已沦为人间笑柄的“巫神论”。
孙教授真可怜！
我还着对孙教授的怜悯，以及对古画的憎恨和疑惑，回到了宿舍。迎头就遇到辣椒对我吼，他满脸都是兴奋，嘴叉子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上了，肯定是知道女明星的消息了！
“茄子，我已经弄清楚了，要来当模特的女明星叫zhangxiaoyu！印章的‘章’，大小的‘小’，雨水的‘雨’！”
“章小雨?我怎么不知道？”我脑袋里装都是古董级的大腕明星，真不知道最新出了一个新星叫“章小雨”。
“来，上网搜搜！”
打开百度，关于“歌星章小雨”的网页只有十几条，并且，居然没有搜到照片。看来还是个新歌手，知名度并不算太高，说是明星有些牵强了。
“椒子，你从哪儿知道的章小雨，并不怎么出名嘛！”我好奇地问。虽然辣椒社会阅历比我丰富些，但像这种牛毛一样多的三流歌星，貌似不会跳进他的小脑袋才是。
“呃，你再搜‘牙签’这首歌，那就是章小雨唱的！这歌本来不怎么火，不过，很快就会牛逼翻天了！”
我又打上“牙签”两个字，一个略带稚嫩的女声悠悠唱起：
如果让我来选择，
做你的牙签。
每天都能和你吻，
时刻把我爱。
即使哪天不爱我，
把我扔一边。
我也算是经历过，
酸甜苦辣咸。
……
“椒子，这也太贱了罢，你的审美品味哪里去了，居然喜欢这样的烂歌？”
“切，你不懂！这不叫贱，这叫俗流！生活本来就是庸俗的，由不得你清高！”
“得，我不和你争，你快找找，这章小雨到底长啥模样？”
“放心罢，既然记者都知道了，明天一早，她的照片肯定就会上头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