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青年来福泽镇的次数还真没几次,因为他住在这里的女友是一个脸皮特薄的人,她怕周围的邻居说闲话,但对于这个借口两人都是心照不宣,因为最根本的问题出在女友妹妹的身上,那个刚满十岁的小丫头对她未来的姐夫抱有莫名的敌意。
从八岁起青年不知道给她买了多少吃的,玩的,可是完全没有效果。小丫头只要见到他和姐姐在一起,就一定会大发脾气闹得周边邻居都不得安生。
因此,为了诸多方便,青年和女友不得不背着小丫头偷偷约会。
想到这,青年不禁摇头苦笑。
这时,迎面走来两个背着药桶的男人,现在正值盛夏天,杂草害虫复苏的快,若不经常喷洒农药,一定会影响今年庄稼的收成。
青年暗暗清了清嗓子准备和他们打招呼,反正以后会经常来这里,昨晚女友说了,“以后,你想来就来吧。”女友这话说得情意绵绵,害的青年足足兴奋了一夜,早上赶着第一班车急匆匆地就过来了。
正准备开口时,那两个男人的对话引起了青年的注意。
“听说了吗?昨晚二组的巷子里有一个女孩遇害了。”
“是啊,一大早警察、法医还有火葬场的人都过来了,真不知道这福泽镇受了什么诅咒。”
“我们家已经决定了,等这一季的粮食收割上来,便移居到大点的城镇。”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大城镇缴得税多些,可是这和全家老小性命相比那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慢慢转身,看着两个男人远去的背影,青年的心跳不由地忽然加快了,二组正是她的女友的住址!但,二组住户少说也有两三百户人家,不可能那么巧,绝不可能。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青年的手心已在冒着冷汗,背脊仿佛有条冰蛇在游走。他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直奔女友的住处。
青年来镇子的次数不多,可是女友的房东五嫂却见过他,对于这个长相憨厚讲话又有礼貌的青年五嫂很有好感,经常说笑自己的女儿已嫁,孙女们又太小否则一定要嫁一个给他。每当这时,青年的女友总是躲在一旁捂着嘴巴吃吃地笑。
此刻,见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五嫂的心都碎了,眼泪更是泉水般的涌出,她颤颤巍巍地上前抓住青年的胳膊,泪水早已代替了言语。
青年手中的早点摔落在地上,冒着热气的包子、豆浆、芝麻饼滚了一地,他轻轻地抽出五嫂抱住的手臂,开始向着不远处的警戒线走去,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具被剥离灵魂的行尸走肉。
未到目的地,青年便看见两个法医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女尸走来,当走过青年身旁的时候,女尸的手臂从担架上滑出,“叮咛”一声脆响,一枚亮闪闪的戒指弹跳到青年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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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蝶,生日快乐……”一大群男女围着一个头戴纸皇冠的女孩不停地送上祝福与礼物,今天是女孩二十二岁生日,虽然面对这样的场景女孩很不适应,可是却还是由衷的高兴。
忽然,四周的灯光一暗,接着三束分别为白绿蓝的光线照在了一个穿着正装、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青年身上。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青年的身上。
人群早已让开了一条道路,红色地毯的一头是深情款款缓步走来的男青年,另一头是手捂着口鼻,一脸难以置信的女孩。
当走到女孩面前时,也许是因为紧张,青年的笑容略显僵硬,捧着鲜花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可当他单膝跪在女孩面前时,原本略显僵硬的面庞充满了真诚,送出鲜花的手也稳如天枰,“小蝶,我们已经认识两年,虽然这两年来我们有争执,吵闹,可每一次我们都是为了对方着想。我从未觉得上天会眷顾我,可当遇到你的时候,我相信自己是幸运的,我早已习惯了你的一切,也希望将这个习惯维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会用一辈子去保护你,不让你受半点的委屈,所以小蝶请嫁给我吧。”
青年依旧保持献花的姿势,而被求婚的女孩早已哭成了泪人,那是幸福的泪水。两年来,男友从没送过花给自己,虽然不准将钱花在不实用的东西上,这是自己的再三叮嘱,尤其是鲜花还被列在头号名单,世上或许有女孩不喜欢花,可是不喜欢心上人送花的女孩却绝无仅有。
一大束鲜花入手,女孩感觉整个人就好像手中的玫瑰花似得绽放了。原来接到心爱之人送的花竟是这种美妙的感觉啊。
“哇!!啪啪啪——”
全场响起了一片呼唤与掌声。
女孩的视线忽然被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小点吸引了,这光芒没有闪电的绚丽;没有火焰的灼热;也没有太阳的光辉,可是她的人生一下被照亮了!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全场的氛氛达到了沸点,一声声的喝彩像一头小鹿撞击在女孩的胸口。那一刻,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迫使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明明还有很多的问题没有解决,可是女孩全然忘记了。
终于,青年将那枚满载爱意的戒指,戴到了女孩右手的无名指上,结下了白头到老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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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
青年用极其缓慢的速度躬身,还没有捡起地上的戒指,视线已经模糊了,往事的种种,规划的未来都涌上了心头,什么结婚、买房、生儿育女、白头到老等等的誓言在这一刻演化成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他的心房。
女警察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实在不忍再看那青年一眼。
“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可生活还是要继续,坚强的闯过去吧。”调查员默默地给青年鼓励,他知道这人便是五嫂口中梦蝶的男友周福到。
这时,火葬车缓缓发动了,调查员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消失了。
看着手边的戒指,周福到整颗心仿佛被掏空了,这种空虚感他已经经历了两次,一次是十岁时父母工作的企业发生了事故,双双去世。另一次是抚养他长大的舅舅在五年前病死,而如今又是小蝶!
“小蝶!”周福到捡起戒指,慌张地朝着火葬车的方向跑去。
火葬车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等在原地,因为刚刚有位警署的特级调查员希望他们给予死者与家属告别的机会,对此司机也表示十分理解。
后备门随着周福到的到来而打开,周福到迫切的爬上了车。只见一位女化妆师正在整理女尸的仪容,虽然还没修复女尸胸口碗口大的窟窿,可是盖在白布下的女尸,尤其是单看那张脸,正常的仿佛只是睡着了。
见周福到进来,化妆师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知趣的退得远些。
蹲下身体,抚摸着女友依旧美丽的容颜。指尖触及都是冰冰凉凉,可周福到却不在意,脸上露出了微笑,只是这微笑让化妆师心头一酸。
理了理女友额头几缕凌乱的发丝,周福到凑上身子在她的额头吻了吻,之后他的手开始去掀女友身上的白布,来的路上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那女孩心脏被挖走”这句话了。
“先生。”化妆师抓住了周福到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是别看了吧。”
“谢谢。”周福到给予她一个微笑,之后推开她的手继续去掀白布,当看到女友胸口那个拳头大的黑洞时,周福到居然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是那双眼睛在那一刻流露出的杀气让身旁每天都面对死人的化妆师打了一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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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回家吧。”
“你又这样?小蜓估计还没睡,看见你又该生气了。”
一男一女在黑暗中停住。
“唉,真不明白明明是亲姐妹,一个这么喜欢我,而另一个却那么的讨厌我。”
“谁喜欢你啊,少臭美。小蜓才十岁慢慢来,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要好好相处啊。”
“知道了老婆大人,那快进去吧,我明天去接你下班。”
“那拜拜咯。”女孩走了几步停下来,然后跑过来给了男孩一个吻,“其实不用等到我下班,以后你想来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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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恨,无止境的悔恨,使得周福到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为什么当时不坚持送她回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从未动过轻生念头的他,却忽然有了一死了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