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咬几口,它似乎想起什么,“啊呀”一声抬起头来,望着张路遥讪讪说道:“张朋友,你吃么?”将爪下那被咬了小半的鱼往外推了推。
张路遥忍俊不禁,摇头道:“我不饿,还是你吃吧。”默阳歪头道:“是吗?”眨了眨眼,将又鱼拖了回来,蹲在地上大快朵颐。
张路遥见它吃得欢快,微微一笑,转身继续给玄黄马清洗泥污。只见玄黄马身上数道伤口,有一两处应是吴老二等捕马人所伤,其余几道却似乎为利爪的痕迹,当是途中遇见了什么凶狠异兽,只是玄黄马不能做人言,也便无法得知究竟了。张路遥心下痛惜,想着待会到了城镇之中,该找个兽医给它好好治伤才是。
想到此处,他心头忽地闪过一句话,那是初次遇到天元魔君一行人的时候,白衣童子曾说:“玄黄马本也是不错的脚力异兽,只是这一匹已经病入膏肓,不堪大用了。”
当时张路遥一来心有所思,二来又不知对方来历如何,因此便并未放在心上。这时想起要带玄黄马去看兽医,这“病入膏肓”四字却突然又清晰无比地在他心底响了起来。
他心道:“那白衣童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天元魔君这等高人门下,见识自然不会太差。他开口便说玄黄马‘病了’,而非‘老了’,想是有其道理。何况那时我已经走投无路,他也没必要骗我。”这般思索片刻,一时拿不定主意,恨不得能立刻找到对方问个明白。
但这自然是不可能之事了。张路遥只好仔细回想过往种种,心道:“我记得爹爹曾说,这玄黄马自幼与他一道长大,那么年齿应当是四十有余,或许会大一些,但也不会超过六十岁了。玄黄马本是异兽,并非凡马可比,寿元与人类相当,如此说来,它应当尚未步入暮年才是。”想到这里,他心中渐渐亮堂:“莫非它真的不是老了,而是病了?”
张路遥愈想愈是内疚焦急,悔意如潮水般袭来:“唉,那段日子我见玄黄马精神不佳,日渐消瘦,还道是年迈所致,向人请教时,别人也是如此回答,于是便未深究。想不到并非如此。”
跟着又想道:“只是我请教的那些人都是家中客卿,往日也曾多受爹娘恩惠,却为何竟要骗我?难道只因为爹娘不在了,他们便这般狗眼看人低么?”他自幼涵养颇佳,本不愿出口伤人,只是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令他误了给玄黄马治病之机,实在让他很是悲愤,于是心中便自然冒出句脏话。
这时张路遥只想:“若我早些发觉此事,玄黄马便不会受这么多苦头啦。”当下再也等待不住,嗖地立起身来。
默阳正吃得满口生津,见状不由停了下来,奇道:“咦,张朋友,你怎么啦。”
张路遥勉强笑了笑,说道:“我要带玄黄马去治病了。”默阳微微一呆,低声道:“啊,你要走了么?”语气中饱含黯然。张路遥叹道:“是啊,它病情尚不知究竟如何,我不敢太多耽搁。”又问道:“你呢,接下来要去哪儿?”默阳想了想道:“我……我从家中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啦。”
张路遥与这小猫默阳虽只相识了片刻,但觉对方性情天真,可爱有趣,言谈甚是投机,这时听闻默阳要回家去,心中也生出几丝不舍。只是他二者终究殊途,因而也是无可奈何,只好道:“不错,你年纪这么小,一个人跑出来,父母肯定很是担心了。正该早些回去才是。”
默阳却摇摇头道:“我爹娘已经不在啦。”它说话时低头瞧着地面,声音甚是低落。
张路遥闻言“啊”地一声道:“抱歉,我不知道。”心想:“原来它和我一样,也是孤身一人。”想到此处,心中大起怜惜之意,不由伸出手,在默阳脑袋上摸了摸。默阳初时微微一缩身,似乎想要闪躲,但马上却又顿住,小声道:“没事的。”
张路遥想及默阳如此年幼,又身份高贵,只怕于路不会太平,本欲送对方一程,但眼下玄黄马病情要紧,而默阳能从那吴老二等人手中逃得许久,又能藏身在他们附近的草中而不被发觉,自是有其独特本领了,是以将这念头打消。
不过他随即想起默阳喜爱吃鱼,偏又不会捕捉,当下便拾起几粒石子,在溪中打了几条大鱼上来,解下原本裹在钢刀外边的布料,将鱼包起来,递给默阳道:“这些给你,拿着路上吃。”
默阳双眼微红,低下头去道:“嗯。”过了片刻,又小声道:“多谢你了,张朋友,你也一路保重。”张路遥叹息一声,点点头站起身来。
正要离开时,便听默阳又说道:“张朋友,等你给马儿治好病,有空的时候,会来无鼠山找我玩么?”张路遥展颜一笑,道:“好啊,等玄黄马病治好了,我一定就去无鼠山拜访你。”
默阳猛地抬起头来,面上喜色毕现道:“当真?君子一言。”张路遥哈哈笑道:“快马一鞭。”默阳“喵呜”一声,在地上翻了个跟头,道:“太好啦。唔,你知道无鼠山怎么走么?我来跟你说。”当下细细说了到无鼠山的路径,原来此山只在南安梁家管辖的地盘附近不远。
张路遥牢牢记住,牵过玄黄马道:“好了,我走啦,你保重。”当下转身离开。
他为免徒惹伤感,不敢回头去看,越行越远。行了一程,心情方才渐渐平复,却又忧心起玄黄马的病情来。
不久打听到最近的城池所在,张路遥牵马快步行去。他想玄黄马遭受病痛,不愿其再多受劳累,因而一路上只是牵马步行。好在他这时功力较深,大步行来倒也不比骑马来的慢了。只是被路人瞧见,难免会被好一阵指点。
行了约莫两个时辰,一人一马便来到处小城中。这城名唤“骆陵驿”,规模虽小,但好在一应市集酒楼等物应有尽有。张路遥牵马来到市集上,找到个坐馆的兽医。
那兽医平素面对的全是些凡马牛羊等物,这时见要医治的是只异兽,吓了一跳,哪敢轻易动手?连声推辞。到后来被催促狠了,这人方给玄黄马身上伤处敷了些草药,用纱布裹好,随后便指点张路遥去前方锦宁城中寻医。
张路遥见状甚是无奈,只得黯然离开,在集上随便买了些吃的,出城往锦宁行去。
这回却在路上行了两日之久。到了第三日正午,他方才来到这锦宁城外。锦宁城规模宏大,自然远非骆陵驿可比,张路遥到达时,恰逢着一队人马正在入城。那队伍中上百辆大车,拖出长长一列,牛马吵闹,人声嘈杂。只见车辆上方旗帜飘扬,每面旗上均绣着棵狂风中挺拔屹立的苍劲青松。
张路遥见状心道:“哦,是家里的车队。”忽地眼前一亮。
他这一路上除却忧心玄黄马的病情外,便是一直思索该如何将天元魔君等人的消息传回家族中。他原本想亲自回去一趟,但一则路途遥远,二则他本是被逐出了家族的人,贸然回去必会遭白眼相待,受人冷嘲热讽。张路遥虽不是心高气傲之辈,但这等闲气却也不愿去受的,因而早将这念头打消。不过最后若别无他法,那也只得硬着头皮回去了。
后来他又想待到了张家管辖的地界后,便去各城的家族驻地,让那些驻守的护卫客卿帮忙传递消息。但他对这些家族事务本不熟悉,不知驻地究竟设在何处,而以他一介被逐之人的身份,对方会不会听信其言语,还是未知之数。
这时张路遥见到本家的行商车队,心中蓦然便有了定计,只是眼下给玄黄马治病要紧,而那方法也还需等待时机,是以张路遥并不多作耽搁,牵马绕过一旁,径直往城内行去。
入得城来,自是人流如织,繁华似锦,与那荒郊野外的冷清天差地别。张路遥随在人潮中,一路问询,好不容易来到市集上的兽医铺子中。这锦宁城的兽医比那骆陵驿中自是要高明许多,但接连去了几家,给玄黄马诊断完后,却都瞧不出究竟是何疾病。
当下便有人道:“这玄黄马毕竟是异兽,我等虽为兽医,但给异兽看病也是极少的。我看小哥身负武艺,似乎也是玄武世家中人,何不带此马回家就医?听说那玄武世家中有专门照料医治异兽脚力的门客在,这给异兽诊疗的手法向来是独门绝学,小哥去寻他们,必然能药到病除了。”
张路遥闻言苦笑,心道我倒是想去,只是如今苦无门路。他知话说到如此地步,这些人是决计无法给玄黄马治病的了,当下告辞出来,怏怏而行。
正愀然间,忽听得一人叫道:“啊哈,小子你果然在这里。”张路遥抬头看去,只见前方当街立着三人,中间一人环臂抱刀,另两人也都各配刀剑,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张路遥心中微微不安,只觉这几人有些面熟,略一思索,不由叫道:“啊,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