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漆黑阴冷,一条丈许宽的碎石小路贯穿,潮湿的环境里充斥着一股腐烂气息,就像一处废弃了无尽岁月的深邃矿洞,常人根本难以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时间逗留。
恶劣的环境笼罩着石洞深处,沐春一个人驾驭着白虎在这条碎石小路上缓步而行,向着千米外的奈何桥缓缓靠近。
视线所及灰暗一片,这里的恶劣环境对他影响并不是很大。
自从开启了灵宿之后,几次在危难关头中本能的释放灵觉,在他脑海里留下了一些运行轨迹,通过这些轨迹他能简单的施展灵觉,虽然未能完全掌握施展方法,但用来应对眼下的恶劣环境却是足以。
他一路漫步而行,将脑海中繁杂的思绪都抛诸脑后,悠然自得的把玩着从那老小子手中接来的十几枚符篆。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能够操控傀儡的符篆,以前并非没见过人形傀儡,只是与这符篆的操控方式却截然不同。
他所了解的仙道傀儡都是由精神烙印操控肉壳,一旦成为一具傀儡,那就意味着这具傀儡本身的精神意识都已经被抹除,完全就是一具没有任何情感知觉的人形机器,只会执行留下烙印的主人命令,外人根本难以操控。
除非主人已经死去,精神烙印出现松动被他人炼化方才能够易主,并未能如同奈何桥上的十几名傀儡那般,只需掌握符篆便能随意决定他们生死。
当然,只需在傀儡附近捏碎符篆就可轻易击杀,这种话沐春可还没蠢到去盲目相信,这样的信息显然还得经过他亲自查证后方才能够下定论。
目光打量着手中符篆,这些符篆不知是以何种材质制作而成,通体呈暗黄色,符上画着难以辨识的血色字体,外观看起来就像凡人经常使用的金银纸一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沐春却能从符篆上的波动感应到一股蓬勃生机,显然这血色字体并非以普通朱砂书写上去,而是用精血书篆而成,其上的一笔一划经历了漫长岁月都还未曾彻底干枯暗淡,显得极为诡异。
除此之外,其中一道符篆较为特殊,它通体呈金黄色,其上的血色字体与其他符篆无异,显然制作方法相同,只是材质高低有所不同而已。
以沐春对奈何桥上那十几名傀儡的了解,这枚特别的符篆应该就是属于那名被称为少主的年轻男子所有。
“看来路上有些重要情况被我疏忽了。”沐春看着手中符篆,脸色越来越阴沉,脑海中在这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念头,这些符篆让他意识到此刻自身所面临的处境有多么被动。
之前他曾认定奈何桥上那十几人已经死去,皆已沦为人形傀儡,本来以为只要解开束缚他们的精神烙印就能够彻底杀死他们,现在看来事情并不像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天地间有着无数秘法,但凡肉身未腐精血未散,那都不足以证实一个人已经彻底死去,而奈何桥上的那些人不仅肉身未腐精血未散,还拥有着自主的精神意识,且身份不明拥有不凡的实力,现在怎么看那些人都不像是早已死去,被炼化的人形傀儡。
之前那样判断实在太草率了,完全被表面现象给蒙蔽了双眼。
那些人本就处于长时间的沉睡状态,又浸泡于血河之中,复苏后肉身僵硬面无血色,精神迷茫恍惚,这些表面现象根本就不足以证实他们早已死去。
可当时只顾着逃命,未能进一步详细判断,加上环境上的影响,做出那样的误判倒也无可厚非,只是现在想来,这样的错误实在是不应该啊。
“那老小子之前再三推脱,原来是故意吊着我的胃口,其实早就已经设好了圈套等着我去钻,现在好了,烫手山芋我二话不说就上赶着去接,那老小子现在反倒是成了名正言顺的看客,我说怎么突然有一股不妙的感觉浮现心头,原来在那老小子磨磨唧唧间,就已经浑然不知的钻进了他早已预谋好的圈套……妈的,居然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沐春如梦初醒,心中一股郁结难消,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未曾想,等到自己完全上当之后方才惊醒过来。
好在一切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保命手段还未曾动用,现在要走还能走得,只是被人这般算计若就此罢手、认栽,这实在让他难以接受,今后还如何能够抬起头来做人?
归根结底来说,要对付那些人的条件还是他自己再三要求的,现在对方满足了他的要求,他若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折返而回,以那老小子卑鄙程度,非得将他羞辱至死不可。
“必须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否则不仅这口气咽不下去,想要就此离去,这个时候恐怕都已经为时太晚,唯一庆幸的是,那老小子现在还忌惮这白虎之威,不敢就此与我撕破脸面。”沐春脑海中思绪不断,眼下他的处境就好比在半空中走钢丝,一旦走错一步,后果必然是跌落万丈深渊,栽个粉身碎骨!
可眼下的处境又能有什么办法逆转呢?
前方奈何桥始终是离开这里的必经之路,若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终归还是得活活被困死在这里,以他现在的能力,自保有余,强闯可是得付出不小的代价,根本就行不通。
而且他若执意强闯奈何桥,或许拼了最后手段能够成功斩杀那些人,可到时候失去了白虎这张最后底牌,那老小子还能安然放他离去吗?加上谷力还在深潭中押着,若为了自保就将谷力抛弃,那他成什么了?
最不能容忍的还是莫名其妙又吃上一次暗亏,本就被仙帝那老头子暗算了一次,心中的怒火还未完全释怀,现在倒好,不经意间竟然还主动上赶着去让人暗算,这口恶气要是还能咽得下去,就算最终能够活着逃离这里,内心也永远难以得到安宁。
定然得背负着如同心魔般的耻辱,将自己钉死在耻辱架上!
“事已至此,既然已经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那也非得让那老小子分摊一半的疼痛。”沐春咬牙发狠的说道:
他脚下步伐未停,缓步移动间,将这一路上所了解到的信息快速联系起来,那小子想让他吃哑巴亏,他又岂能被动挨着,这个时候就算拼掉所有,他也必将让那老小子付出惨重代价,而且还要将谷力活着送离这里,绝不能让谷力因他的失误而陪葬。
“这些符篆还能利用,看来捏碎杀人是假,那老小子既然希望我捏碎它,就证明这些符篆对那些人有一定的威胁,捏碎了可能反倒解开了他们的束缚,让他们可以不受限制的向我出手,那样的话,白虎这张最后底牌势必得被消耗,而那老小子则可坐收渔翁之利,趁机向我出手……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要是将这些符篆作为筹码,鼓动那些人反水又会是怎样的局面呢?”
沐春一路思索着缓步移动,很快就来到了奈何桥头,看着眼前气势磅礴的石板桥,他脸上凝重的神情缓缓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诡异笑容。他没有迟疑,驾驭着白虎踏入石桥,向着居中的那些人靠近过去。
石桥居中,年轻男子率先感应到沐春的气息,在第一时间就睁开了双眼,全身气势依旧内敛,唯有一对灰暗无神的双目在此时激射出一道冰冷寒意。
其余人先后也感应到了沐春的气息,纷纷站起身来,目光不善的盯着逐渐靠近而来的沐春,没有出声,安静的杵立在年轻男子身后,警惕着沐春的举动。
场面气氛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冰冷的阴寒之气仿佛能够切割人的灵魂一般。
沐春驾驭着白虎停在年轻男子对面不远处,没有率先开口,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对深邃的眼眸与那年轻男子对视,没有丝毫怯懦之意。
“我在等你一战!”年轻男子轻声说道,但却有一股无形气韵回荡而出,如一柄出窍利刃,锐不可当!
“我说过会送你等轮回!”沐春轻松回应,气势上丝毫不让,他双目微凝,全身散发出澎湃战意,胯下白虎同时回应出撕裂空气的杀伐气息,被他尽数吸收入体。
“以你的状态,不是我的对手。”年轻男子缓缓站起身来,双目微眯间,全身气势攀升到了顶点,与沐春近距离对峙。
这是一场气势上的较量,两人现在的实力都未能达到巅峰,唯有在无尽岁月中积淀下来的气势能够进行一场公平对决。
不过,单论气势对抗的话,年轻男子显然是没有丝毫胜算,他全盛时期顶多达到小小仙人的实力,而沐春却是高高在上的仙君,完全不在同一个重量级上。
“你即便处在全盛时期也扛不住我的一式神通之威。”沐春将一枚金黄色符篆抛向年轻男子,脸上浮现出俯瞰天上地下的强大俾睨气势,将年轻男子所散发出的锐气彻底压制,甚至在对方强行对抗间,脚下所矗立的坚硬石板都出现了裂缝。
年轻男子接过符篆,散发出的气势在抬手去接符篆之时,已经彻底受压制被驱散,对于沐春的话语他没有丝毫怀疑,反而紧锁着眉头盯着沐春。
他不再说话,但这一刻他的内心却是极为震撼,显然现在才真正感受到眼前之人究竟比他强出多少。
不得不说,这名年轻男子确实傲气十足,他不屑在这种情况下与一个发挥不出实力之人动手,而且沐春说的没错,以他现在的能力,连沐春胯下的白虎之灵他都对抗不了,强行出手只能是自取其辱,以他的傲气,又岂会放下身段去做那连他自己都感到不齿的事情!
而事实上,沐春早在第一次与年轻男子交手时就已经感受到这个人的傲气,之所以要将那枚金黄色符篆抛给对方,那也是他早就算计好的。
对付这种傲气之人,最好的办法无非是直接用实力来镇压对方,可在没有实力的情况下又当如何呢?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对方感受到挫败感了。
以沐春现在的能力,利用体内仅剩的灵力,从气势上压制对方倒是值得一试!
早在踏入石桥之际,他就已经散出自身居高临下,毫不怯懦的气势,为的就是挑起年轻男子的傲气,紧接着言词上的不退让,将年轻男子的傲气激发到了顶点,在这个时候以一枚符篆作为临门一脚来收尾再合适不过,以沐春对傲气之人的了解,对方百分百得中招。
他之所以敢这般肯定,主要还是托他那几位师兄的福,在他还是仙君的时候,那些师兄哪一个不是居高自傲之辈?最后见到他哪个不是跟见了鬼一样,对他避而远之!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分寸上的把握,显然持续交锋沐春他耗不起,能够赢上一招半式那就够了。
在第一时间震慑住对方才是成败的关键,而若是过分的相逼反倒容易引起反弹,激怒傲气之人的后果,沐春可是深有体会。
以前就没少被他的师兄们驱赶,在这个当口他若还犯那种低级错误,将年轻男子给激怒起来,那他后续的安排可就全都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