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的确是慧眼独具。
在东细心却大异常人的管理下,鱼池出产的剑齿兽平均每月都比以往要多出大半的份额;这为东赢来了相较于以前在石山部罕有的尊重、认可;只是也同样迎来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东习惯性地在看了池水的温度后,把岸边早已准备好的扁平鱼丢向池里。
“东子,你怎么总是把鳗鱼掐死往池子里丢呢?”
一个甜美的声音再度出现在东的耳边。
不用看,东也知道是谁;只是出于尊重,东还是在百忙之中朝声音那处看了看。
“二头领,你来了。”
司若云有着比石霞更为修长、匀称的腿,甚至比石山部另一位队长的腿,也是不承多让。
“喂鱼。”
东素来不喜多言的习惯,司若云罕有地接受了,这叫大妞她们一帮姐妹在背地里,打趣了好一段时间,当然,司若云这位黑潭部的二头领是不可能知道的,即便是整个黑潭部的男女老少都知道了,她也不能知道。
“为什么呢?”
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她最近心情格外好,总之她问了两次“为什么”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我、不太知道该怎么给你讲。”东首次出现了语气上的波动;感受着身后紧紧的涌起,东失去了下一步工作进程的能力。
“知道么?东。”司若云显然看出了东少有的情绪变化。
她由那已颇显宽厚的倒三角紧紧拥住、贴紧。
“和我一起吧,我想有个家。”
东默然,没有回身,也没有去捉住腰间那双因紧紧相扣而显得有些苍白的纤手;只是低头定定看着那纤细的右手背面,那道血红颇为刺目,狠狠破坏了那手的美感。
“没什么了!只不过不小心,差点死掉呗!”
司若云知道,他会看到她的手;甚至会很专注地看;她刻意又紧了紧双手的力度,这样,她就可以更为明显地感觉到东的情绪变化了。
很显然,她对于东的心理,把握的很准。
“其实;我……”东的心跳的很剧烈,或许是此刻的心态,也或许是忙了一大早,也或许是腰间的手。
“不,你别说。”司若云已感觉到了东的手正抚在自己的手上。
池里的水面,隔着老远的雾,都能感到它剧烈的起伏。
只是东已没有了去关注那群鱼想要急切觅食的念头了。
这是黑潭部独有的一栋楼,木质的楼。
它腐蚀的厉害的台阶、与几乎要完全锈蚀的不成样调角,无一不在诉说它的悠久。
楼不高,三层;一层最大,二、三层则一直充当着医务室的作用。
此时,独眼满脸铺满了惆怅;他独自一人孤单地坐在颇为符合大头领身份的单一高坐上,面前的人和事倒是非常热闹,与他的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黑潭部三头领刘辉及猛虎正热情地招呼着由石山部赶来的客人;当然,除却以往的友情不说,但就石憨长老带队携来的近一吨的肉,便已足以引起整个黑潭部的高规格接待了。
独眼的惆怅却正基于此,如果没有钢原部的人到来,这事情倒算的上是好事了;再者,石山部的人此次是由石憨长老亲自带队前来,这已不是简单的例行交易行为了吧。
“小赵啊,听说你黑潭部最近俩月也是丰收了。”石憨长老品着略略有些霉味的茶,即便如此,他依旧显得很享受。
独眼忙由满腹心事中清醒过来,他没有立即接石憨长老的话,反而顿了顿神看了看房中宽敞的中部堆积的那顿肉,这才笑呵呵接上了石憨长老:“我们这丰收,可真没有的事儿;倒是您石山部该是大发了一次啊。”
石憨长老的眼睛很小,额头却大的有异常人,他这猛一睁眼,额头更是添上了层层的褶皱,叫人不得不去注意。
“我可是听说那小子给你养鱼养的相当不错啊。”
刘辉、包括黑钢在内的招待人员、还有石山部同行的人,均被石憨长老明显升高不少的声调吸引,纷纷朝二人看去。
石憨长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佯作被茶水呛到的姿态,使劲咳嗽了几下,才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捋起自己几近到腰的胡须。
独眼心里头揣摩的明白,因此脸上突变的神情并没有被几人看见。
见众人又回到了先前的状态后,他狠狠抹了把脸,眼中惆怅更深了些;感情这老头还真是为了东而来啊。
“嗯,是啊,这小兄弟最近还结实了不少。”
石憨长老没有在意独眼明显的示威,石山部不像黑潭部,只要没有太大的天气变化,黑潭部甚至可以不出外狩猎便能一只养活这五百来号人。
“没有受啥伤吧。”
石憨长老此时的神态,很认真!
这一问独眼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成天跟那些变异的肉食性鱼类打交道,受点小伤,那是难免,可缺胳膊少腿的事,东是决计不会碰上。
“还好,东小兄弟虽是看似木讷,但人很聪明,尤其对危险的触觉,他是相当在行的;你说是不?”独眼心里估量着,将话题转移到了石山部的肋骨处;再怎么说,这样的人才都决计不能叫石山部抢回去!
不成想,在听到自己的这话后,石憨长老反而不急了,神秘地笑了笑后说:“小赵,知道老汉我瘦瘦弱弱,为什么能在以武为荣的石山部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么?”
石憨长老的问话,确实是很多人都想不明白的问题,独眼也想不明白;但不明白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谈判的技巧,“您老德高望重,即便放在我黑潭部里,一样也会如此。”
很显然独眼的话叫石憨长老很受用,但也仅仅是受用。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偶然!”
“确实。”
“我祭神洞为什么能预测未知、辨吉凶?”
“这个么……”独眼开始有些接受不了老头子的神神叨叨。
石憨长老却在此时狠狠喝了口微凉、霉味更重的茶水,话题一转,叹气说:“那小子可是石杀酋长拼了老命救回来的呀,你说他有啥好,可偏偏我那唯一的徒弟对他有了好感啊!”
独眼这回沉默了,这段时间他刻意给自己表妹创造了更多留守鱼池的机会;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石山部竟也早已用上了此计!
现在他有些明白东一直以来的沉闷了。
东本想捉住若云的手,掰开!
至少这样他可以顺畅的呼吸下,只是大条的二头领明显是会错了东的本意!
对于大部分的黑潭部人来说,东的确是把养鱼的好手,他的能力也的确得到了大部分黑潭部人的认可,但配二头领明显是不够的。
可司若云并不这么想。
由于可以经常接触到独眼,加之有表亲这一层关系,她对于东,了解的可以比其他人更多一些;也正因此,东,对她来讲,绝对可以说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充满神秘的人。
当然,在这样的世道下,对于生存,神秘往往意味着危险、死亡;但在男女之间,它却往往幻化为致命的、令人窒息的引力;或许也正基于这种引力,使得这种神秘奇迹地跨越了人类存在的整个的历史长河,直至此刻这见鬼的时代,它依旧坚挺地存在着!
“东东!”
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如天籁般的声音,它曼妙地几乎让任何声响都失去了本该有的色彩,这是司若云最先的感觉,而后,她想起了这声音的主人;更而后,她莫名地意识到,似乎东的神秘并不是只有她才会发现。
司若云突然感觉手指尖的温暖,似乎也在她萌生这种意识的同时凝住,渐渐变冷。
东没有太过用力去掰司若云依旧紧紧相扣的手,只是在听到石灵久违的呼喊后,才稍稍用力撑开了它。
“灵儿?!”
司若云收拾起自己有些僵硬的表情,只是这无济于事,在听到东对比以往显得更是颇为饱满的回应后,她的脸再度僵硬了起来。
更何况,她分明由自己与东仍是贴近的高耸那里,感受到了东突变得剧烈的心跳!
至于东的表情,大多数人也都已习惯不以他的表情,去作为他思想变化的依据。
池边的雾色里,三人的思绪便也如雾般,絮乱着、交织着,化作种种样式。
雾色里,高挑的二头领无疑是极美的;但石灵也不承多让;许久不见,她一如在石山部祭神岩祈祷时那般美好,
东矛盾着,他突然不明白石山部为什么会把自己甩给了黑潭部,如果说是独眼的强硬手段,谁也不会信;但如果说是石霞的一己之为,却也没有过于充分的理由。
只是此刻再次与石灵见面的场景,他也同样没有充分地心理准备;正如这见鬼的世道下,苦苦挣扎的人类,毫无选择地苟延残喘在,生存的边缘线上。
“那个,二头领、灵儿……”
东鲜有的积极并没有得到充分的认可。
“石灵?我是黑潭部二头领。”
“司头领;我是祭神洞灵女。”早已得闻黑潭部二头领的美名,直至此刻一见,石灵才是油然觉得传言对比与现实,似乎无力了很多。
尽管隔着雾,东也分外明显地感觉到了面前两道绝美之间的不和谐。
这种突来的不和谐,是那样沉重,如同旧时代满负荷的列车,压的东甚至喘不过气,继而竟再度出现了那奇异的感觉。
雾中的石灵一如五色斑斓的仙子,绝尘脱俗。
而司若云则如一只傲然凤鸟,通体火红。
……
这该死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