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刀锋出鞘发出龙呤般脆响，昏暗的宏盛当铺柜台前闪过一抹刺眼的白光。
“好刀！”
昆琥握着手中散发寒光的短刃苗刀上下打量一番后由衷地赞叹到：
“这把刀工艺独特，质地精良！”
雪白的刀光在昆琥的手中飞舞，晃得伺候在一旁的当铺掌柜睁不开眼，凌冽的刀锋以昆琥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飞掠而出，周围的人虽然离得足有一丈有余，依然被昆琥的刀势逼得齐齐后退两步，唯恐被无眼的刀剑所伤。
刀剑无眼，握刀的人却生了七窍玲珑之眼，昆琥在狭窄的当铺柜台前手腕翻飞，身如凌燕，折闪挪移，每一刀每一势不多一分也不减一厘，恰到好处地从周围人的衣摆、发丝、甚至是脖颈间的皮肤前掠过，看似凶险的刀式在昆琥的手中运转自如，江湖中传说的人刀合一只怕也不过如此。
“唰唰！”
昆琥收刀而立，将手中的短刃苗刀双手捧在面前，刀柄、刀锷、刀身、刀刃一一落入眼中，痴痴地说道：
“刀刃、强度、韧度都是上乘！下料、淬火、锻造、打磨也恰到好处啊！是把有些年头的老物件，太好了！”
“不服不行啊！”当铺的掌柜见昆琥收刀而立，才从一个伙计的身后闪出来，走到昆琥的身边，点头哈腰地说道：
“昆老爷，您这一番说道一听就是个品刀的内行，再见您刚才耍出来的几手把式，才知道您还是一位用刀的行家！您的眼光太准了，这的确是咱们重庆府龙水镇的原产，是把老刀。他出至龙水百年老字号，苗族第一铸刀名师阿西龙之手，距今已有一百五十余年，是在咱们太祖爷一统中原，登机大宝那会所铸造的。”
当铺掌柜从伙计的手中接过一块拭刀布，毕恭毕敬地递到昆琥的面前，看着他宽大厚实的手掌从刀身上拂过，刹时间眼前的寒光更甚，不得不将目光从刀锋上挪开，望着昆琥冷峻的面目说道：
“阿西龙大师原本是要将它赠送给抗击元蒙的义士，没曾想刚刚开刃就传来了太祖爷开创咱大明王朝的消息，至此此刀就一直尘封于刀鞘之中，百余年不见天日却依然锋利如斯，难得的宝刀啊。”
同样一把刀，在不同人的眼里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在昆琥看来手中的短刃苗刀是一件杀人的利器，而在当铺掌柜的眼中那就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瞧出来昆琥对此刀的痴迷，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紧接着开口又是一番吹捧：
“可怜了一代铸刀大师的赫赫威名啊！不过百余年时间，阿西龙的后人就将硕大的基业败了个精光，不但铸刀的工艺失传，就连积累的祖业也一并败光。最近几年只能依靠变卖家中物件勉强度日，许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才拿出这柄宝刀做死当。那阿西龙的后人开口就要价千两白银，东家若不是瞧着阿西龙的名头，无论如何也不会接手的。”
“贵了！”昆琥将短刃苗刀插进刀鞘中，放在柜台上转身就要离开。
“啊！”
掌柜显然没有想到昆琥听到价格就要放弃，刚才昆琥对刀的痴迷可是全都落在掌柜的眼中，思量再三以后才说出了千两白银的价格。一千两白银买一柄宝刀确实贵了，但是对财大气粗的昆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且看得出昆琥是真心稀罕这柄苗刀，掌柜觉着昆琥十有八九会付银子买下来，没想到连价也没有讨还转身就要离开。
掌柜拿起柜台上的苗刀，撩起衣摆追着昆琥的脚步走到当铺的门边，挽留道：
“昆老爷，请留步！俗话说宝刀配英雄，咱们重庆府方圆三百里地界上除了您，还真找不出第二位爷配得上这柄宝刀。瞧着昆老爷是真心地喜欢它，小人就替东家做个主，作价八百两卖于你如何？”
“八百两？”昆琥再次接过当铺掌柜双手奉上的苗刀，说道：
“确实是一把难得的好刀，若是放在百年前就算是白银两千两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当铺掌柜被昆琥弄糊涂了，想不明白为什么同一把刀百年前能值白银两千两，可是百年后却连白银一千两也说贵了。能当上当铺掌柜的人看物件的眼光都很毒，当有人拿着这把短刃苗刀上门的时候就看出是难得的宝刀，按照市面上的价格最少也值五百两白银，再加上是上了年头的老刀，少了八百两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原本想要做高价格卖给昆琥，没想到昆琥却说出与行情相反的话来，当下好奇地问道：
“昆老爷，您是用刀的行家，可否说说这里面的缘由？物件不就是年生越久越值钱嘛，为何此刀反而在百年前会价格更高？”
“马掌柜是赚钱的生意人，只能看出刀面的好坏，却看不出它的用途。这是杀人的刀！”昆琥说出的话让当铺的掌柜和伙计吃惊不小，不等众人发问，昆琥抽出短刃苗刀说道：
“掌柜的眼光不差，这确实是阿西龙大师的铸刀手法，从锻造工艺来说更是上上之作。阿西龙大师铸造此刀是为让它上阵杀敌，重量、弧度、韧性……好一柄为战阵杀敌量身打造的战刀！”
“小人越发地糊涂了，此刀如此之好，昆老爷不过千两白银就能拥有，怎就舍得放弃呢？”
“刀是好刀，可是不能用在战阵上也就是一件好看的摆设而已！我虽然花银子从来都是大手大脚，但是也不愿意买回去一件能看不能用的刀架子。战刀就要用在战阵之上，上阵杀敌难免要损坏刀身，若是放在百年前尚能找到修复的办法，可是如今阿西龙大师的铸刀工艺已然失传，战刀损坏以后也就是一块废铁皮。你说我买回去是该看着呢，看着呢，还是看着呢？”
“受教了！”当铺掌柜听了昆琥的一番话，脸上收起市侩的媚笑，真心实意地向昆琥抱拳，说道：
“昆老爷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小人受益匪浅啊！世人都说猛虎寨昆三爷是咱们重庆府能文能武的大英雄、大豪杰，此番才真正领教了昆老爷的不凡。如此宝刀放在当铺之中注定只能蒙尘于铜臭之间，只有在昆老爷的手中才能告慰阿西龙大师在天之灵！”
当铺掌柜一番慷慨激昂的感慨之后，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市井乡绅的模样，脑子里依然惦记着怎么把苗刀卖给昆琥，一面瞅着昆琥的脸色，一面试探着问道：
“昆老爷，七百两是小人能够应承的最低价格，这个价格您看可还满意？”
“四儿，付银子！”
昆琥从当铺掌柜的手上接过刀鞘，利索地将短刃苗刀插入刀鞘中，然后把它装进当铺伙计递过来的黑色长条刀袋里，不等跟随在身边的随从完成交易，转身走下当铺台阶，昂首阔步地往人头攒动的走马街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