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建国语重心长地说:“好好想想什么才真正是你的。你的学历和工作经验谁也抢不走,终身为你所用,你百年之后到了坟墓里也还是你的。但是男人呢,今天是你的,明天就可以不是你的。”
王天石看着谢建国直摇头:“小谢,你真会误人子弟!”
谢建国无所谓地说:“这叫人性化。”
“哎,要不是你爸临死前让我照顾你,我真懒得跟你在一起呢。” 王天石瞪了谢建国一眼,又转向林小玉,“小姑娘,开个古玩店不容易啊,江湖上有的是老狐狸和小狐狸!”
组委会主任怯懦地对王天石说:“王老,没什么大事,有客人投诉,我来处理下。”他胆战心惊地想着,如果王老在收藏界说上那么一句话,我以后就难混了。
王天石敲着拐杖说:“怎么着?被投诉的参展商就是这两个小姑娘啊?这位主任,怎么回事?”
组委会主任赶紧朝围观的人挥挥手:“没什么,没什么。王老,应该都是误会。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金美佳拦住了准备开溜的老赵:“误会?这个家伙污蔑我们卖假货,还恶人先告状,你们组委会不调查清楚就要封我们的展位,这也叫误会?”
谢建国摆摆手:“美佳,算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组委会主任连连道歉,带着手下的几个工作人员离开了,顺便把老赵也拖走了。
人群散去后,金美佳请王天石和谢建国在展位里的沙发上坐下。
林小玉从沙发前的大型茶具中拿起一个红泥茶壶,放在茶几旁边的一个小火炉上烤着。那小火炉虽然袖珍可爱,但里面的火倒是很旺,转瞬间水就烧开了。
但林小玉并没有去泡茶,只是笑着给大家介绍说:“这水是咱杭州的虎跑泉水。相传唐代高僧寰住在虎跑,因为附近没有水源,就准备迁往别处。一天夜里,他忽然梦见神人告诉他说,南岳那边有一口好泉水,可以派两只老虎把泉水搬来。第二天他果然看见二虎刨地作地穴,然后清澈的泉水随即涌出。刨地的刨谐音跑步的跑,故名为虎跑泉。”
林小玉介绍完后,金美佳捅了捅她,提醒她水都烧空了。但林小玉却悠然地说:“烧空水的目的在于为壶体加温,即所谓的‘温壶’。”
王天石听了她的这番话,不禁竖起了大拇指道:“不错不错,林老板真是个懂得修身养性的人!”
温壶过后,林小玉又烧了一次水,然后才用茶匙将今年新上市的西湖龙井拨入到茶壶里面——先是细叶,再是粗叶,最后才是茶梗。
大家都情不自禁地嗅了一下,那浓郁的茶香令人心旷神怡。
金美佳以为现在能喝茶了,没想到林小玉又把红泥茶壶中的水全倒了出去,只留下茶叶在里面说:“这叫洗茶,目的是洗去茶叶表面的浮尘。”
都快二十分钟了,茶居然还没好,金美佳在心中感叹。她家里虽然有点小钱,爸爸也喜欢喝茶,但并没有这么多讲究。
林小玉再次把红泥茶壶里的水烧开,单手持壶,循环往一盘五个茶杯中斟茶,嘴里笑着说:“这叫作关公巡城。”等到壶中茶水将尽,她又把壶中剩下的浓茶均匀地斟入每一个杯中道,“这叫韩信点兵。”
林小玉把整套流程演示完毕,便在金美佳的示意下,将第一杯茶端给了王天石。
王天石接过茶,却并没有急着去喝,只是眯眼看着林小玉的胸口。
林小玉不自然地低下头去。
“你脖子上的金镶玉……”王天石喃喃自语。
“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林小玉把金镶玉摘下来递给他。
谢建国见状,马上从皮包里拿出一副老花眼镜和一个放大镜,递给了王天石。
王天石戴上老花镜,用放大镜仔细地瞧了金镶玉一会儿,又突然看向林小玉问道:“你的外公叫林志翔?”
见林小玉连连点头,王天石不禁满怀感叹地说:“呵呵,原来是林风眠的后人呀,呵呵!”
“您认识林风眠前辈?我……我是他的远房亲戚。”
“不太认识。但你外公林志翔我认识……他现在可好?”
“没了很多年了。”林小玉叹了口气。
王天石愣了一下才说:“哎,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咱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了,我该喊你一声世侄。”
“真是太好了。”林小玉兴奋地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今晚我做东,请王老和谢老师、郑老师一起去吃饭。”
“走吧。”王天石满口答应。一行人热热闹闹地来到了附近的百花大酒店。
他们并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酒店的11层1104房间里正住着葛浩和杜小雪。
杜小雪柔柔地向坐在床边的葛浩依偎过去。没想到葛浩却跳了起来,像避开毒蛇似的避开了她:“别以为在我面前装纯装天真就OK了。”
“我……”杜小雪咬了咬银牙。
葛浩冷笑道:“展销会的那个老赵是你找的吧?你就这么对付你的姐姐?”
杜小雪低下头去:“都是我妈妈的意思,我什么都不懂。”
眼见葛浩往门口走去,杜小雪突然跪倒在地,涕泪纵横地说:“求求你!求求你别离开我……”
葛浩停住脚步。好一会儿,他转回身扶起了杜小雪,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展销会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林小玉和金美佳都各忙各的,直到周末金美佳才再次来到了轩轩古玩坊。
她进门的时候,林小玉正在一套大型茶具上沏茶:“我刚买了一套景德镇的青白瓷茶具,1.2万呢。”她说着给金美佳端上了一杯碧幽幽的西湖龙井,“中国文化就是博大精深,每一处都有奥妙。”
金美佳把茶碗贴在脸颊上:“识别景德镇的陶瓷可以从四个方面入手。第一是测导热速度,景德镇的陶瓷是高密度瓷,与其他瓷器相比更加厚重,导热速度较慢。”她说着把茶碗拿到身前把玩起来,“第二是看颜色,景德镇制的瓷器素有‘白如玉’的美誉,瓷质白里泛青,如果是白中透着乳黄或其他杂色,八成是低劣的瓷器。”接着她用手敲茶碗,“第三是听声音,景德镇的瓷器‘声如磬’,轻轻一敲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最后她从包里拿出一支圆珠笔,用笔头在茶碗上划了划,“第四是比硬度,试试陶瓷是否足够硬——景德镇的瓷器都是高硬度瓷,用金属工具在陶瓷上划几下,也毫无痕迹。”
林小玉连连点头:“很多所谓的‘景德镇瓷器’根本就不是景德镇出产的,即便是景德镇出产的,也只能算是‘地摊货’。”
两人正聊着,忽然一辆气派的陆虎越野车停在了轩轩古玩坊门口。
“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根雕?”头发短短的张云翔戴着墨镜走下车,看上去像是有钱的纨绔子弟。
“有啊,先喝茶吧!”林小玉边说边给客人沏了杯茶。
金美佳指向放根雕的橱柜:“喏,那边都是。”
张云翔走过去看了看:“哎,这些根雕看上去不怎么样呢!老板,你肯定不是科班出身吧?”
林小玉有点生气地说:“喂喂喂,你怎么说话的?科班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古玩这行,自学成才的人多了去了。”
金美佳连忙给林小玉使了个眼色,然后请张云翔坐在茶具边的红木沙发上:“坐下谈生意吧!”又拉着林小玉坐在他对面,“小玉,你也坐!”
林小玉坐下,强打起笑脸问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张云翔很生硬地说:“我叫张云翔。你这里有乌木根雕吗?”
“这个嘛……”林小玉知道,乌木又称阴沉木,是楠木、红椿、麻柳等树木因为自然灾害埋入淤泥,在缺氧、高压的状态下,经成千上万年的碳化形成的。其中以楠木形成的乌木最为昂贵,每立方米就值八万至十万元。
“只要你能弄到货,我现在就可以付你三万订金,价格和器形方面好办,你给我弄件五万以上的货就行了。”张云翔很爽快地说。
金美佳一听就觉得有点不对,心道:这谁呀?无缘无故就付钱给我们?而且订金给得比实价的一半还高……虽然乌木的根雕不好找,但要找还是有的。这个人,嘿嘿,应该是杜小雪派来的吧?否则谁会想出这么蹩脚的把戏来?智商低还要当坏人,真搞笑!
张云翔忽然站起身:“老板,你是不是没本事弄到货?”
林小玉一听便不满地说:“谁说我弄不到货的?我能弄到!”
张云翔满意地点点头:“行!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这件东西要得非常急,两天之后我再过来,如果到时候没有货,你可得双倍赔偿我订金。”
林小玉走到柜台前打开电脑:“嗯,就这样吧,我立个简单的合同,你看了后觉得没问题就签个字,咱们的交易也算是定下了。”她说完就在电脑上敲击了一阵,用打印机打出了两份合同,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张云翔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从一个大皮包里拿出了一沓钱。林小玉在验钞机上验了验钱,发现正好三万,没问题了。
张云翔拿出一张名片给林小玉,说货到了就打他的电话,然后便开着路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