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你不问问师父就接下了,你知道这订单数有多大吗?我们会做不来的。”朱离急得跟在明月身后直跺脚。
明月还为那个骄横的李公子生气,她气呼呼地说:“总不能让别人说我们冷家窑不敢接订单了吧?传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么?三师兄,我算过了,咱们十天练泥,七天拉坯修坯,雕刻时有十个人,可以轮班雕刻,雕好的就先进窑炉,七天后出窑再打磨,应该赶得出来的。”
朱离无奈地说:“师妹,你说得倒轻巧,这是满打满算的时间,万一有哪个环节出错,就误时了。”
明月娇笑着说:“误不了,好师兄,你跟我去采泥好不好。等爹爹出窑了,知道我接下这么大的订单,他一定会高兴的。”
朱离对这个小师妹一点办法也没有。三个师兄弟,他入门最迟,跟明月的年纪相仿,感情也最好,明月一撒娇,朱离就拿她没辙。
朱离架着牛车,往东山去。安江两岸各有一山,江东为东山,江西为西山。东山泉,西山茶,安州紫砂陶,不管是炎夏还是寒冬,安州人就这么悠闲地过着。贫穷人家喝着粗茶用着粗陶,有钱人家喝着好茶用着精陶,在江岸边可以喝,在树荫下可以喝,茶楼可以喝,自家院子亦可喝。中原爱打仗是朝廷的事,岭南僻远,管他谁当皇帝呢,百姓的日子不还都是这么过?
清澈的安江水孕育着安江两岸特有的紫红泥,安州陶必须选择取深藏于山腹底层的洁净紫红泥。而且选泥还有讲究。安江两岸泥性有异,东岸之泥偏软,西岸之泥偏硬。制陶之理在于“无骨则不立,无肉则不丰”,先辈的陶艺人取东岸之软泥和西岸之硬泥,按软四硬六调配,使安州紫砂陶六分筋骨四分血肉,拿捏出来的各种陶器无论大小都刚柔并济,骨肉匀亭。
明月用竹棍敲着一个小陶瓶,一路唱着歌。“长干吴儿女,眉目艳星月。屐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陶瓶盛着水,竹棍一敲,发出悦耳的音符。明月戴着斗笠,依照是轻纱蒙面,嫩绿的窄袖上衣,同色的长裤,深绿的束腰,穿着一双木屐,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朱离头戴斗笠,扬着牛鞭,偏黑的脸庞不住地冒汗。他仰脖喝了半瓶子水,对明月说:“师妹,你唱的是什么歌呀?”
明月放下竹棍说:“这是李白的《越女词》,说一个女孩子,像天上的星星月亮一样美,穿着木屐,不穿袜子。”
朱离吐了吐舌头:“这样也能编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