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老板把合同撇到我面前的桌子上,“你看看,行就签字吧。”
五张坚挺雪白的A4纸散在我面前,冷冷地与我对峙着。我盯着其中一张纸的边角,没动。
冷漠、不屑、贫困、窘迫,这些东西本不该与我搭上关系,而现在,我必须承受。
想起出走那天早上,成易安冲我咆哮“你他妈没了老子连个屁都不是”时的神情,也是冷漠、不屑。如果当时我忍了他,那现在就不需要受更多人的冷遇了,可惜,我没忍住。
这么多年,成易安总是用各种方式提醒我:我就是一个躲在他用钱堆起来的城堡里的废物,没了他、没有钱,我什么都不是。
可我偏偏就不信这个邪。我也知道,有些人亲近我,是因为我有一个有钱的爹。像什么打伤人赔款啦、弄大肚子堕胎啦都要钱的是不是?这些钱不好跟家长要的是不是?但是攀上一个有钱又大方的“朋友”就好办多了是不是?
可是,我不信所有人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而亲近我,所以我离开老家,想看看换个城市,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没有了成易安的钱,我还会不会遇到一个愿意对我掏心掏肺的人。
如今到墨阳一个礼拜了,而我一直没有碰到这样一个人。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拂掉压在上面的四张合同,直接在最后一页的相应位置上龙飞凤舞地签上我的大名——成佐然。
见我签合同如此爽快(不如说草率),老板有些震惊(不如说同情):“你,不看看就……”
“不必了,”我说,“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无论如何,我要得到它。”说完,我向老板挤出一个笑脸。
老板的表情更震惊(不如说是怜悯)了。
我想,是不是被我的魄力震到了?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有前途?那就不要我从最底层开始爬了嘛直接让我当高级保镖好了。
这是一个类似于中介的保镖公司,公司老板一方面负责招募、培训保镖,另一方面负责联系客户,老板从中收取中介费。这里的保镖根据经验、武力值、社会实践能力等等参与评比,分为初级、中级、高级、特级四个级别。我刚入门,是初级,接的都是很低级的活儿,挣钱也少,但是老板说,虽然我资历浅,但是我这次接的活儿难度达到了特级,这是为什么?
“你是想让我把合同念给你听吗?”老板嘲讽地说,“这个活儿很特别,你要保护的是个高中生,但是你又不能让他发现,所以你必须装作学生进入他们学校才能让你自然地接近他而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这年头儿,找个会武功又不引人注意的高中生你以为很容易吗?不然这么大的单子为什么会叫你给捡到。”
嘛?当保镖,还要上学?这可真是头一次听说。我有点欲哭无泪了。我离家出走,根本原因还不是我不喜欢学习,受不了爸妈逼我学这学那的,不服管教,跟我爸大吵一架才走的嘛。现在逃了出来,找了份保镖的工作,本以为就此可以摆脱学习,发扬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特点,谁料……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妄图跟老板讨价还价:“老板,我能不去上学吗?为什么一定要不被发现呢?”
“啰嗦,这是客户要求的你管那么多!再说你合同都签了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你是想违约吗?告诉你,被受保护人发现了,立马辞退!你还要赔偿客户损失!出现纰漏,立马辞退!赔款!总之你就是要24小时候在他身边,我们连住房都给你准备好了就在他家楼下,你要做不到,立马辞退!赔款!”
我终于明白老板看我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怜悯了,我真是图样图森破啊。
我终究是接了这笔单子,接受了5000块的预付款,接受了一套房子,接受了老板递来的受保护人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穿着纯白短袖T恤和一条浅蓝牛仔裤的男孩,肆意地站在太阳底下,阳光在他的脑袋上反射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纯黑的半长头发温顺地贴在脸上,轻柔的刘海衬得他那张脸白的越发不像话。不过虽说他的脸瘦得几乎显出骨骼轮廓来,可是他的肩却很宽,裸露的手臂似乎也蛮结实。这种人,就是天生的衣架子,到哪里都是抢眼的。
我看着照片上的男孩,忍不住冲他微笑了一下:长得这么讨喜,以后相处应该不会太难过吧。
你好啊,名唤易羽熙的少年,愿我们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