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考了一会,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我将安莹瑶拿来的五千块汇给了陈莲,但没有告诉她我和安莹瑶对话的经过。
过了两天,陈莲回到了学校。她说:“我在那里也毫无办法了。我妈硬要我先回学校,因为她担心我落下太多课程,我妈说她有我爸照顾就行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这些天的劳累和悲伤使她变得很憔悴。
我们继续想办法筹钱,陈莲以前在歌舞厅工作,认识很多人,那时大家都说是她的“朋友”,当陈莲给他们当电话借钱时,他们一个个都支支吾吾地,说是现在手头紧张没有钱。其实可想而知,他们是害怕陈莲没钱还。
什么叫“开口求人难”,什么叫人情冷漠,我总算是看清了。
我决定把我的相机卖了。我在校园里打印了几张广告贴出去,但少人问津,好不容易等到有个学生来看货,开口只给一千块的价钱。这可是我两千多块买来的啊,又没用多久。这个学生大概看出了我急于脱手,所以不管我怎么软缠硬磨,他就是不松口。因为急需用钱,我只好咬了咬牙把它卖掉了。
当我把钱交到陈莲手中时,陈莲忧伤地说:“你不用这么卖力为我筹钱了。不管我们怎么努力,都离二十万太远了!”
我说:“不管怎样,我能筹多少就要筹到多少。”
陈莲叹气说:“今天爸爸打电话来说,医院已经找到和妈妈相匹配的****了,只要有钱,马上就可以做手术了。同时医生说,我妈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否则后果……”
我默默地听着,心情无比沉重。
陈莲忽然说:“今天侯贵宝来找过我……”
我紧张地说:“他来找你干什么?”
陈莲说:“他问我妈是不是得了重病需要钱。”
我一怔,问:“那你怎么说?”
陈莲说:“我没理他,转身走了。”
我疑惑地说:“他怎么会知道你妈得了病?”
陈莲想了一下说:“歌舞厅的许多人他都认识,我打电话向他们借钱,他们可能就向侯贵宝说了。”
我愤愤地说:“这家伙一定不怀什么好意,你不要理会他。”
陈莲沉默不语,呆呆地望着远方出神……
“我们好久没出去写生了,不如趁今天是星期天出去放松一下怎么样?”陈莲忽然提议道。
今天天气很好,有明媚的阳光,同时又有凉爽的微风吹拂着,让人觉得精神焕发。这些日子来,陈莲的心情一直抑郁,她的提议自然得到我的赞同。
我问:“那我们去哪里写生呢?”
陈莲说:“去滨江堤。”
我说:“滨江堤?”
陈莲点了点头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写生的地方就是滨江堤吗?”
我说:“当然记得。”
陈莲说:“那时我都八年没画画了,动笔的时候真的很紧张。我多么害怕自己画不好呀。”
我说:“可是也许连你自己都想不到自己居然能画得这么好,我也是感到非常惊讶。上天竟将这么好的天赋给了你。”
陈莲说:“看你把我夸的。好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拿画具。”
我们拿上画具,又买了一些饮料和食品。尽管这段时间“荷包瘪瘦”,但我还是尽量使我们这次写生之行不至于太寒碜。
一路上我千方百计想逗陈莲开心,她也不时露出微笑,然而我看得出来那是一种虚假的附和,隐隐之间,我觉得她不但没有变得高兴,反而有一种更深的忧郁在里面。
我们来到滨江堤。我摆好画架,粘好画纸,在河里提了一桶水,取出颜料和笔。
陈莲说:“你帮我起稿吧。”
我疑惑地问:“你的水平已经这么高了,我哪还有资格为你起稿?”
陈莲平静地说:“不,我就要你帮我起稿,像第一次我们来这里写生一样。”
我迟疑了一下,提起笔,在上面勾勒起来。莫名其妙地,我竟然取的景跟上次取的景几乎完全一样。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并不是故意的,仿佛有一种潜意识在里面。
陈莲接过笔,开始认真地画了起来。开始时,她只是静静地调色,静静地画,后来她换了大笔,笔触越来越大,画得也越来越快,粗犷的笔法逐渐湮没了开始时的细腻,使画面越来越狂野。她的心似乎也越来越狂躁,面孔却紧绷着,那是一种紧张,又仿佛夹着一种恐惧感。紧接着,我看见冷汗从她脸颊淌下来……
我吃惊地抓住她的手,颤抖地说:“莲,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陈莲摇了摇头,仍然继续大笔法地画。我盯着她,有一种莫名的害怕。
忽然陈莲将笔往地上一放,说:“我终于画完了。”
我望着画面。那是怎样一幅画啊!大胆的用色,张狂的笔触,鲜亮的对比……这使我想起了梵高的后期作品。
陈莲拂了拂脸颊上的汗珠,幽幽地说:“记得第一次你和我出来画画时,你说我的用色太阴郁。你看,这幅怎样?”
是啊,这幅不再阴郁,而是变得那么狂野,狂野得歇斯底里,狂野得令人心惊胆颤!
我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望着一反常态的陈莲。
陈莲不理会我诧异的目光,她拿起地上的一瓶饮料,仰头痛饮。
我的心在颤栗着,身子也微微发抖。
忽然,天空的阳光消失了,我抬头望向天空,发现已经飘来了很多乌云。乌云遮住了阳光。再接着就有大风吹起。乌云快速地移动着,黑压压地似乎要倾覆下来。
怎么会呢?刚才还是艳阳天,怎么突然就要下雨了。
大风乍起,尘灰被从地上卷起,我们带来的东西也被风吹得往四处乱飞。我一边忙着收拾东西一边朝陈莲大喊:“要下雨了,我们赶快捡好东西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