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穷奇这么一说,奢厉的肚子这时却也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穷奇咧嘴一笑,一把将奢厉揽在怀中,摸着奢厉的肚子说,宝贝儿,就让孤带你去享用美食吧!
不待奢厉反应,穷奇便抱住奢厉,嗖地一下腾空而起,转眼间,刚刚卧着的山坡已成眼下绿豆。
许是穷奇飞得太猛,奢厉大脑中一片空白眩晕,他感觉头脑中像是晕染开一片白雾,无所适从。
这种感觉自上次乘白龙腾空时便有,此番更显真切。
见奢厉不适,穷奇抖抖翅膀,带着歉意说,对不起,宝贝儿,孤忘了你是不飞之兽,难以适应这突然的腾空。——说着,穷奇果然翅翼微振,减缓了飞行的速度。
有翼者横天纵地,无翼者叩天问地。
在穷奇的怀抱中,辽阔的大荒仿若一副静默的卷轴在奢厉的眼前徐徐展开。
他看到了风吹着草浪一波接着一波,他看见群山连绵仿若休眠的兽脊,他看清大荒的边际便是没有边际。
不知又行了多久,奢厉的双颊已经被风吹得发木,双腿悬空也已经有些发酸,终于,穷奇将他衔上了一座山巅。
座落在山巅上的,是一座宏伟雄壮的大殿。
大殿底部为圆形,从下往上面积越来越小,形成了一个尖顶,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倒扣着的斗。
这座倒斗大殿以苍青色为主色,搭配金边银角,看上去颇有威仪。
大殿八面都有门,然而门窗紧闭。组成殿身的青石虽打磨考究,但仍能看出来风吹日晒的沧桑痕迹,看样子这座大殿在山巅屹立已有些光景了。
穷奇怀抱着奢厉越飞越近,奢厉这才看清这大殿并非一般大。
其底部已将整个山巅占满,足足有十几亩见方。奢厉目测了一下,倘若他要是绕着大殿底部跑一圈的话,也必需五六弹指的时间。
然而,穷奇并没有在大殿底部降落的意思,他振动翅翼,径直向大殿顶部飞去。
奢厉活了八旭光景,生平第一次见这等奇特怪异而又美伦美奂的建筑。
大殿的细节在他的眼前闪过,那一石一瓦的精打细磨,那一檐一角的精妙绝伦,都不由得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穷奇看看奢厉吃惊的表情,嘴角撇出得意的笑,他索性踩着大殿向上倾斜的石壁,不断向上攀登。
上到大殿顶端,穷奇放下奢厉,奢厉瞪大了眼睛向四野看去。
四野宁静而又广阔,辽远而又低垂。
此时此刻,穷奇和奢厉站着的这座山巅倒斗大殿的顶端,便是方圆几百里极目范围中的最高点。
群山渺小,密林幽森,然而脚下却是只有两丈见方的大殿之顶,奢厉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沉默了,恍恍惚惚中觉得眼前一切皆是虚幻。
开阔视野并非一定要长着翅翼,登高即可。
这是什么地方?——奢厉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虎尾山。——穷奇看着辽远的大荒,回过头来对奢厉说,你脚下踩着的,是开明神殿。
开明神殿?——奢厉大吃一惊,连忙问,是开明神王的住所?
开明神王庇佑虎族,虎族引领大荒,这已是大荒各族妖兽众所周知的事情。
奢厉虽然作为一名角部落边民,虽不属于大荒妖族,然而对此事还是略有耳闻。
奢厉不禁想起了於菟,据她说,她的哥哥便是开明神王的第一守卫。
想不到,你一个角部落的小精兽,竟然也知道我们大荒的事?——穷奇对奢厉有些刮目相看。
阳山东面即是大荒,有来往的大荒过客,在村中留下一些传闻,也是正常之事。——奢厉漫不经心地解释。
那你知不知道,孤为何带你来这里?——穷奇背过手去,慢条斯理地看着大荒问。
不是要带我吃东西吗?——奢厉丝毫不给穷奇卖关子的机会,又接着问道,这里哪有吃的?
宝贝,你有所不知。——穷奇来了精神,兴奋莫名地向奢厉讲道,每过一旯,大荒中所有的妖兽都会来这里朝拜祭祀我们的开明神王,一旯为小祭,一旭为大祭。每逢那时,开明神殿八扇门同时打开,八方妖兽同时来祭,场面何其壮观,何其兴盛!虎族威仪,万亘永存!
穷奇说得情绪激动,张开双臂,展开翅翼,像是要将大荒揽入怀中。
可这和吃的有什么关系?——奢厉不顾穷奇的雅兴,冷冰冰地质问道。
宝贝儿!——穷奇转过身来,不厌其烦地向奢厉解释道,祭祀可是要供品的,你以为盖这么个大殿是为了做什么?
大荒的风吹动着奢厉的耳毛,像是撩拨着他的好奇。
奢厉一动不动,许久,问了句,那我们怎么进去?
哪知话音刚落,穷奇便冲向了他,一把抱住了他。
奢厉不明所以,穷奇用下巴抵着他的头,示意他镇定。
奢厉怀疑地看着穷奇,便感觉到穷奇两腿叉开,开始用力旋转起身体来。
他们脚下的石板竟然被穷奇带动着随之转动,滋滋滋,噌噌噌——这是年久失修与落寞沧桑的声音。
就这样,奢厉只感觉到穷奇先是正转三圈,接着又逆转三圈,再然后又正逆正各转一圈,一共转了九圈。
只见开明殿顶上这两丈见方的石板以中轴线为支撑,一面高高翘起,一面深陷其里,就这样打开了。
于此同时,穷奇毫不犹豫地抱着奢厉从石板打开的缝隙中一跃而下。
大殿内部一片漆黑,氤氲着焚香与食物的混合气味,顶上的光线成了奢厉得以观察的唯一光源。
穷奇从上跃下,并没在空中经历多长时间,便落在了大殿正中的又一处高台上。
奢厉被穷奇轻轻放下,他看着脚下的平台,约摸与大殿顶部的平台同等大小,只是平台正中长着一棵枝蔓纵横的老松树。
奢厉好奇地向周围看着,发觉此处仍然为大殿的最高点。
大殿内部的石壁上,画满了各式各样的老虎头,每个虎头约有真兽头大小,表情不一,额间的花纹也不尽相同,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大殿内壁,看起来有些阴森与震慑。
奢厉环顾完四周,觉得大殿真正的精髓并非内壁,而是他们脚下踩着的这个平台,然而他在平台上,又看不清平台下方是什么,只是从顶上石板洞开的光束中,能依稀判断出是一尊巨大的兽像,因为他能看到两只长长的兽脚在不远处腾空而立,再往深处看,便是一片漆黑。
奢厉有些害怕,他看了看穷奇,发现穷奇也在表情凝重地环顾着周围。
大殿一片寂静,除了他们刚带进来的风声,似乎只有他们的心跳声。
许久,穷奇表情有些释然,他向奢厉介绍道,我们脚下踩着的,便是开明神王的石像了。
大殿空旷,穷奇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显得异常刺耳与粗砺。
奢厉小心翼翼地走到穷奇的耳畔,悄声问,开明神王就住在这吗?
想不到穷奇听了,哈哈大笑,那笑声爽朗而又放肆,在大殿中激荡,令奢厉有些手足无措。
宝贝儿,——穷奇收起笑声,回答奢厉说,大荒妖兽只是在这里祭祀,开明神王是不会住在这的。——他看奢厉仍然紧张,于是摸着奢厉的头,说,放心,这儿除了你我,别无他兽。
然而穷奇话音刚落,大殿便响起了洪亮而又诡异的说话声,穷奇,别来无恙啊。
这一声说话,吓得奢厉一个冷颤,穷奇眉头紧锁,却也毫无防备,慌忙抱起了奢厉。
奢厉紧张地环顾着,大殿里没有其他身影。
声音是从下面传过来的,石像竟然开口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