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厉冲小黑精微微一笑,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于是打趣道:“是啊,我们只要吃下,你是乐于见到我们暴毙而亡的。”
小黑精依然恬然一笑,说道:“有宿脉的,吃下是无碍的。”
阿蚩和奢厉听小黑精这样一说,仿佛顿悟了什么。
“先前那坏脾气说真话的,说的是有宿脉的吃会暴毙,现在这个好脾气说假话的,说有宿脉的吃下是无碍的。这样综合一考量,便是没有宿脉的吃下是无碍的。”奢厉和阿蚩通过目光的交流,便迅速得出了惊讶的结论。
一念至此,奢厉从脑内移出魂来,对憋怤鸟说:“憋怤,发挥你作用的时候到了!”
憋怤鸟三只头警惕而又着急地问是何事。
“将草吃下去。”奢厉笃定地说。
“怎么可能?”
“肯定是那个小黑精说的吧。”
“谁知道那小黑精说的是真是假!”憋怤鸟的三只头摇头晃脑地否定着。
正在这时,先前一直在脚上缠绕洞冥草的於菟也已经准备妥当,只见她“扑通”一声便跳入了眼前的深潭之中。
果然如那小黑精所言,於菟竟然没有沉入水中,更准确地说,她踩入水中,更像是踩在了一块松软的沙地上,她可以拔脚出水,踏浪而行。
这一下,憋怤鸟不得不信了。
“这当真是那小黑精所言?”
“看来那小黑精是不撒谎的那个。”
“让我吃下那草是吧,我这就吃。”
憋怤鸟不由分说地扯下一把草,三只头便你争我抢地叨啄起来。
只见须臾间,那先抢到草叶的一个头竟然满脸通红,引颈高嗷一声,样貌非常痛苦。
另两个头见状,吓得拼命将嚼碎在嘴中的草叶吐掉。
哪知为时已晚,就在那头伸直脖子之际,大家分明看到他将草叶从喉咙咽到了肚子里。
那草渣从憋怤鸟的羽肤内透射出虚弱的微光,渐渐地,那微光像是巨兽打哈欠张大的嘴巴一样,又像是巨兽从惺忪到清醒睁开的眼睛一样,在肚内蔓延。
“啊吼!”那吞下草叶的憋怤鸟头再也忍不住了,张开嘴巴吐了出来。
只见那亮彤彤的红光从肚中沿着脖颈直喷而出,憋怤鸟竟然喷出了火来。
奢厉起始有些担心,但看憋怤鸟那喷火的头除了惊讶竟全然无痛苦之情,于是便弯下腰折扯起洞冥草茎来。
“看来阿蚩和小黑精都没有骗我。”奢厉心想道。
那憋怤鸟的另两个头见一头喷火,连忙运气将肚中的热量往自己的嘴边引,然而也只是引出微弱的火光,从嘴中吐出,已是散烟无疑。
于是,那两个头又不顾一切地将洞冥草的碎叶往嘴里吞噬,接着再吐故纳新,终于喷出火来。
此时奢厉也已将草茎折好结成一束,顺势放到憋怤鸟的嘴边,那洞冥草立即熊熊燃烧了起来,俨然成了一个火把。
然而就在那火把将眼前的一切照得透亮之际,那憋怤鸟却尖叫了一声,喷着火向远方逃跑,那忠恕鱼竟然也迅速跳到了於菟背后的残臼中躲了起来。
从众兽的眼睛里,奢厉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於菟指指奢厉的肩膀,满眼皆是同情与惊诧。
奢厉半信半疑地回过头去看,只见自己的右肩上耷拉着一双腿。
奢厉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抬头去看,只见那双腿的拥有者乃是阿蚩。
尽管阿蚩变成鬼的样子奢厉是见过的,但这样堂而皇之地坐在他肩上,却着实吓了他一跳。
“不好意思,被大家看到了,真有些不开心啊。”那小黑精竟然不失时机地插话道。
奢厉循声望去,原来自己的左肩上,那小黑精竟然也坐得安稳!
奢厉从众兽看他的眼神知道众兽都看到了二鬼,于是连忙质问道:“你们爬在我肩上做什么?赶快下来!”
“我们一直在这里的。”阿蚩无可奈何地回答道。
“这里才没有多好,想下来我随时都可以下来的。”小黑精笑吟吟地说。
奢厉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再联想起之前阿蚩说他们共用同一个身体的话,便不再多说了,为了缓解尴尬,他感叹了一声:“没想到这洞冥草还真的有用。”
於菟跳上岸来,大着胆子伸手摸着小黑精,那手竟然从小黑精的体内穿了过去,丝毫触碰不到。
“你不感到重吗?”於菟问奢厉道。
“只是偶尔肩膀酸疼。”奢厉看了一眼阿蚩说。
“这么说,我是真的见鬼了。”忠恕鱼躲在药臼中瑟瑟发抖。
那憋怤鸟仍乐此不疲地喷着火,仿佛世界上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没了意义。
那过盛的火焰,他便用来点燃洞冥草做成的火把,一时间,这地下水域被照得分外明亮。
“很高兴认识大家。”阿蚩看着众兽的表情,摸了摸自己残缺的右角,不好意思地说:“以这样的姿态和大家见面,真是见笑了。”
“你们,”於菟伸手又去触碰阿蚩,被阿蚩机警地躲开了,於菟仍然不死心地拍拍奢厉的肩也就是阿蚩的大腿,说道:“你们打算在奢厉身上呆到什么时候?”
“你放心,时候到了我们自会走的。”
阿蚩从鼻腔里哼出一丝不屑的气息,尽管他和於菟有现实的隔阂,但是於菟仿佛能感受到他呼出的一丝凉气。
“谁说要走了?我可不想走。”小黑精的话得反着听。
“这小石精,乍看黑得恐惧,细看下来,还挺可爱的。”那忠恕鱼壮着胆子说道。
“那当然了。”阿蚩不无得意地说,“我挑的伙伴,那还有错?”
“只可惜是个性格捉摸不定的家伙。”於菟不失时机地说道:“想从他口中问出点真料来,还真是难呢。”
阿蚩没理会於菟的说话,而是径直对奢厉说:“对了,奢厉兄,你可不可以为我这小伙伴赐名?”
奢厉一惊,倒不是阿蚩突如其来的问题,而是阿蚩突然叫他“奢厉兄”。虽然听起来是尊敬,但是和先前他们的交流来比,明显生分了不少。“看来这阿蚩早有远离我之心啊。”奢厉在心中默想着,刚想到这,又忽然意识到其实阿蚩是能听到他内心想法的,于是连忙不敢多想。
阿蚩像是洞察不到奢厉想法似地,继续追问道:“正好现在大家都看到了我们,而我们也是借你之躯暂住。于情于理,这个名都该由你来取。”
奢厉听完这话,心中有些明白阿蚩的想法了。按理说,他们在心中便可以交流,不需要借洞冥草之光让大家看到之后再说话,要真想让奢厉取名的话,早就该取了。可是当洞冥草照到
奢厉的那一刹那,大家看到奢厉的左右肩上坐着两个异精之时,那一瞬间,奢厉真是觉得无地自容。
而阿蚩的此举,正是在给奢厉赢回脸面。
能给一个东西命名,相当于再生。
奢厉领会了阿蚩的意图,思索了起来。
“这小黑精,时而彬彬有礼却又满嘴假话,时而暴跳如雷却又满口真言,他的名字还真不好取。”奢厉自言自语道。
“没关系,”阿蚩鼓励奢厉道:“没有你,他会永远地被封在石头之中,你给了他第二个可能,你取什么名字,他都会乐意的,对吗?”阿蚩问小黑精。
“我还是有些不太乐意呢。”小黑精笑吟吟地说。
“这小黑精有两种性格。”奢厉说:“不如就叫两吧!”
“两?”於菟和忠恕鱼异口同声地说。
“好,就叫两!”阿蚩郑重其事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