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厉进了树丛,便头也不回地向穷奇死亡的地方走去。
后半夜的空气有些微寒,寒雾笼罩在树叶上,凝成一层寒霜。奢厉从树林间经过,蹭下叶上的寒霜,徒增一丝冷寂。
他想着又要再次见到穷奇那可憎而又可怕的死样,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在奢厉确信身后没有被兽跟踪之后,他加快步伐,几步小跑,来到了树林深处那个大鼎处。
呈现在奢厉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多恐怖,然而却让奢厉不寒而栗。
那个大鼎孤零零地摆在土里,还有半鼎水在微微闪着电光,唯独不见穷奇的身影。
一股紧张的气氛顿时从奢厉的头顶弥漫到脚跟,他四下里看看,四野一片寂静。
然而此时此刻的寂静却让奢厉感到格外恐惧,他感觉穷奇正在暗处的某个地方死盯着他,尤其是一想到穷奇那死不暝目的双眼,奢厉便感到头皮发麻。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穷奇是被孟姒从头上插了一把冰刃的,应该是死透了,怎么这么一会儿,尸体竟然不翼而飞了?
莫非这大荒之中,竟然有恶兽偷吃了穷奇的尸体?
奢厉紧张地向大鼎处凑了凑,夜色昏暗,他并看不到有什么恶兽搬动尸体的痕迹。
难道是穷奇没死?
奢厉不敢再往下想,倘若没死,自己在这里,岂不是极度危险?
奢厉硬着头皮,在大鼎四周查看一番,并没有发现《斑卜真书》的痕迹。
然而奢厉还是有所发现的,在大鼎周围,有着虎族的脚印。
这虎族的脚掌宽大而又厚重,深一脚浅一脚,步履蹒跚,看上去很像穷奇的脚印。
看这样子,应该是穷奇醒了过来,慢慢地爬走了。
想来这穷奇的命的确硬实,竟然这样也不死,奢厉无奈地四下看看,又是紧张又是痛苦。
奢厉感觉身边的每一片树叶都像是穷奇的眼睛,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又感觉穷奇已经变成了恶鬼,随时都会来找他索命。
忽然,树丛里的树叶嗞啦一声,动了一下。
这一声,将奢厉吓得心都顶到了脑壳上,魂已经飞到了树顶端。
奢厉连忙回头向树丛深处的声源看去,呜——
一声枭鸣直奔天空。
原来是他惊扰了熟睡的鸟儿。
奢厉给自己打着气,他在心底里安慰自己,阿蚩也是鬼,都附在了他的身上,他也不害怕,所以穷奇变成鬼也没什么害怕的。
在这样的紧张空气下,奢厉狼狈而逃。
能使自己胆寒的,往往还是自己。
奢厉准备回到三豹那里继续睡觉,可是他实在放心不下《斑卜真书》,因为这书是他从泪貙那里偷出来的,而现在丢失了,在得知其价值之后,他更应该为其负起责任来。
奢厉多了一个心眼,他准备去他们之前和穷奇呆过的地方看看。
那个地方本来是他们今夜安营扎寨的,然而经过三豹这样一闹,只留下穷奇的点过的火堆的干草若干。
奢厉壮着胆子,决定去那里看看。
倘若在那里遇到穷奇,那么他也要为了《斑卜真书》拼上性命了。
毕竟穷奇现在身体虚弱,而且《斑卜真书》非得不可。
奢厉捋了捋自己的耳簇,以使其更能适应风的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地向他们曾经的营地冲去。
孤寂的夜总是不乏孤寂的身影,孤寂的身影穿透了孤寂的夜。
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他们本来要安营的地方。
他先是在草丛中远远观察,在发现并没有其他异兽身影之后,他悠悠地向营地踱去。
篝火已经熄透,奢厉将手插在灰烬之中,草灰只传来夜的丝丝寒意。
一阵微风吹起了草灰,奢厉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撞倒了穷奇原本打算用来点火的柴火杆。
哗啦啦——
一堆木柴散开,虽然只是很寻常的声音,但是在这荒郊野外的寂静黑夜,这一声却显得格外刺耳。
奢厉惊恐地四下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做贼者心肯定虚,杀生者胆肯定寒。
这一撞不要紧,奢厉竟然发现那一堆柴火杆的底下,赫然压着一个竹简。
奢厉喜出望外地捡起竹简一看,果不其然,那竹简正是《斑卜真书》。
功夫不负苦心兽,失而复得的喜悦顿时冲散了原本的恐惧。
奢厉凝望一眼夜空,觉得夜黑得很美。
这个竹简,至少可以证明两件事,第一,穷奇并没有回来过,第二,穷奇丧失了行动力。
想到这里,奢厉心中一阵得意,他将竹简揣入怀里,立即向三豹所在地奔去。
回到三豹处,奢厉心中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三豹和博怡都睡得很安详。
奢厉找到自己的地方,调整好睡姿,准备悠悠地进入梦乡。
正在这时,他感觉后脑勺一阵沉重的呼吸声传来,连忙回头一看,诸犍那睁大的独眼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奢厉一惊,连忙问,你要做什么?
这么长时间。——诸犍恶狠狠地对奢厉说,虽然恶狠狠,但仍然压低声音,说道,快说,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我……今天吃得不太干净。——奢厉说,所以时间久了一点。
胡说!——诸犍说,一听就是在扯谎!
诸犍说着,竟然伸出手来要摸奢厉的胸,搜奢厉的身。
奢厉护住《斑卜真书》,生怕被他摸到。
哪知这个动作,让诸犍更加怀疑,诸犍问道,你藏着什么?
没……没什么。——奢厉紧张地说,将胸口护得更紧了。
没什么你躲什么?——诸犍说沣,便要掰过奢厉来,继续搜身。
别这样!——奢厉惊住了,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这一声,竟然将雪白美豹孟姬吵醒了。
诸犍!——孟姬冲着诸犍喝道,再别闹了!
哦!——诸犍也不辩驳,一听吵醒了二小姐,吓得连忙睡了回去。
奢厉得到了暂时的安全与宁静,他在心底里感谢孟姬。
就这样,在忐忑不安的半梦半醒中,奢厉捂着胸口睡了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