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马泰出门可是威风了，明里暗里三四个人跟着，而且人人皆穿着锦衣卫的官服，往大街上一走，真是人见人躲狗见狗藏。“没想到，我也有成为净街神兽的待遇。贾大哥、王二哥您二位长得也过于严肃了。本想着请二位尝尝便宜坊的烤鸭，得，还是去我那吃吧。”马泰在前面带着两人奔了东单。
“我说贾大，什么叫长得严肃？”王二在马泰身后小声问道。
“就是长得像正经人呗。”贾大摸着脸说道。
“奥，你也长的挺正经的。”王二嘿嘿一笑。
按照计划，马泰初十这天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奔了祁州。路上他瞧着这一票十来号人，心里不仅没有高官得坐骏马得骑的劲头，反倒是觉的更像还乡团出巡。
“我说左大哥咱们出来不用这么招摇吧，光锦衣卫的旗子就打了七八面，回头咱们还不得叫那些个御史们参喽。”马泰和身边并身而进的左青说道。
“放心吧，出来的时候袁大人交代过，这一路上只管把锦衣卫的声势打出来，尤其是过了保定，一路上的宵小也该多了，有这些行头正好辟邪。”
“好吧，那这一路上就全以仗左大哥了。”马泰在马上拱了拱手。
闲话少说，有了这个阵仗一路穿州过府确实少了不必要的麻烦，三天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祁州城。
“说起这祁州城的历史倒是久远了，在汉朝初年，高祖刘邦取安邦定国之意，封王陵候为安国候，到了西汉武帝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年）在这块封地上始置安国县，再到了宋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祁州治所迁至此，而这座城便有了祁州城的称呼。
这里是大明最大的中药材集散地，有‘举步可得天下药’之称，更有‘药都’和‘天下第一药市’之称。又有祁薏米、祁薄荷、祁菊花、祁紫苑、祁白芷、祁大黄、祁木香、祁艾等‘八大祁药’以及‘百刀槟榔’、‘蝉翼清夏’、‘云片鹿茸’、‘镑制犀角’等‘祁州四绝’。”祁州城里一家药店的掌故为马泰等人介绍道。
“再加上精湛绝伦的加工技艺，就有了‘草到安国方成药，药经祁州始生香’的美誉。对吧，掌柜的？”同行的徐春圃说道。
“对，这位爷说的没错。”药店掌柜的忙又给几位杯子里续了水，“一看您几位就不是普通人买卖人。”
“偶，何以见得？”马泰来了兴趣。
“您看看，街上这些个来来往往的买卖人哪个敢穿绸缎的衫子，再看您这个护卫，一个个高大庄严的。”掌柜的刚说完，马泰身后的王二又将身子往上拔了拔。
“哈哈，您倒是好眼力，实话跟您说了吧，新近我家在北直隶几个州府里都开了药铺子，这不闲的没事和家里懂药的表兄弟们出来转悠转悠，看看眼界。”马泰低头饮了口茶说道。
“偶，不知贵宝号是？”掌柜的就要盘马泰的底。
马泰哈哈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宝号可不敢当，弊号‘便宜坊’。”
掌柜的先是一愣，按理说如此大规模的药店，他不可能没听坊间谈起过，更何况这祁州也是隶属于北直隶管辖，不过人老成精的药铺掌柜还是笑着说道：“恕小的孤陋寡闻了，不知道贵宝号都需要些什么药材？”
马泰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示意马未迟。马未迟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往掌柜手里一放，“也不是什么紧俏的药品，就是量需要的大些。”
掌柜的忙接过来从前到后扫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您要的这个量确实大了些，我得请示一下东家。您几位稍等。”说着吩咐柜上的伙计好些照顾着，自己奔了后院。
不大一会从后面进来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见了马泰等人抱拳说道：“在下乔大成，不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望众位恕罪。至于您这张单子上的药材，确实让在下为难了，就说这个板蓝根、柴胡您就要五千斤，这个甘草更是要一万斤。不瞒您说小店是真没有这么大的量，不如您再去别家看看？”
马泰也没急着起身，笑着说道：“您就不再考虑考虑？这只是前期的采购，后续还要采购。”
要不说是财锦动人心呢，这个乔大成像是内心做了一番争斗，才悠悠说道：“不瞒几位，您说的这个量几家凑凑倒是也不难，但就怕您运不出这祁州城。”
徐春圃拱手问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可这乔大成只是摇头，却不再多吐一个字，马泰见状心里已经明了，“走吧，多说也是无益。”
“可咱们进城已经三天了，转了这么多店处处这样，真是透着古怪。”徐春圃终归是年轻了些，愤愤的说道。
稍稍年长的马未迟疑惑道：“难道是有人捣鬼？”
“恐怕是要强买强卖了，咱们回吧，说不准这一两天就会有人联系咱们。”马泰说完带着众人返回了客栈。
不远处一座大院内。“怎么样了？”一个四十来岁肥胖的男人斗弄着笼中的鸟雀头也不回的问道。
刚进来的这人忙答道：“回爷的话，那个马泰刚从乔大成那出来。我听咱们买通的伙计讲，这次乔大成倒是老实，接了爷的警告没再敢偷偷往外卖大批的药材。”
“他敢不老实，再跟爷我过不去，也就叫他滚出祁州城。”中年男人发狠道。
“那是，那是。在这祁州城里除了咱们纪家，看他们谁敢接这单生意。”
“纪三你去盯着点，再亮他们一天，然后叫老王跟他们接触接触。价钱吗，尽量往高里要，而且要付现钱，去吧。”这个中年男人看着纪三领命而去，又自言自语道：“什么便宜坊药铺开遍北直隶，呸，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油水。”
与此用时马泰也接到了左青的回报，“咱们刚到城里将采购的数量一公布，怕就已经被人家惦记上了。昨天开始，我叫小乙乔装打听去了，今天他回话说，咱们进城的消息是由第一家纪家药行散布出去的，并且这纪家的东家纪常挨个警告城里的药行不许卖给咱们药。”
旁边的王二接着说道：“马泰不是我说你，干嘛进祁州城前叫大家换了衣衫。我说明天咱们穿着飞鱼服往各家一站，看他们是怕那个鸟纪常还是怕咱们锦衣卫。”
“闭嘴。”左青出声止住他，接着问马泰道：“接下来你有什么章程？”
“买卖，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这趟咱们出来采购药品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找些伺候药的好手顺便采购一批草药种子。嗯这么着，五叔你明天就留城里买些草药种子什么的，咱们几个出去到坊间全力找人。”马泰简单的把任务布置了，大家也都去休息了。
“东家不好了，马泰他们这帮子跑了。”纪三跑进屋子禀道。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话，慢点说。”等听完了他的讲述，纪常摸摸脑门，“这帮人耍的什么心眼？这是知难而退了，为什么在城里还留了一个？你派人盯着留下的那个人，看看他都在忙些啥？一有情况及时汇报，去吧。”纪常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抬头从门外叫进来个伙计，“你去北山纪家外宅送个信，就说鱼要脱钩，撒网围了。”这伙计听完领命而去。
城里的马未迟今天倒是顺气，一上午就将要买的草药种子买齐了。而马泰一路因为是访人，颇费了一番周折，按着贾大小乙他们几人打听的地址一一拜访了一遍。
可这些个人一听马泰的来意，皆是摇头，表示不愿远离故土。“要是过得下去又有哪个愿意背井离乡的跟咱们去北京呢。”马泰无限感慨道，看来这年头北漂还不是个热门的选项。
但他也不是一无所获，居然淘到一个既识字又懂药性的半大小子。这孩子叫贾仁今年，十六，据说祖上是元朝武威郡公贾文备，不过到了大明朝，贾仁祖上这支也没出过什么像样的人物，于是这一辈一辈传到他爹这，就只能靠着帮别人家种药材过活。可不想他爹种了一辈子药，临了却因无钱医病，将将挺进腊月便撒手故去了，家里也只剩下贾仁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马泰见他腊月天里只穿了件木棉的破旧褂子，心里怜他，就将他带了回来。不想一路上马泰与他交谈，才得知这孩子不仅识字，竟从他爹那学了手伺候药材的本事。
“贾仁，我说你这名怎么听着这么别扭，要不你干脆跟着哥哥我的排名就叫贾二吧。”贾大嘿嘿一笑。
“得了吧你，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还想做人家的大哥，看把你美得。”王二瞥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和贾仁说道，“虽然咱们是异姓兄弟，但你放心，二哥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他们三个在这边耍着，马泰和左青他们却在研究下一步的计划。“按着你的吩咐，今天我把需要的种子全买齐了。接下来，咱们是继续招人还是？”马未迟对着马泰说道。
“眼瞧着就要过年了，明天找人再去周围的村子贴些告示，后天等一天消息，大后天咱们就回北京。”马泰扭头又对左青说道：“左大哥，回去的时候咱们能不能绕道河间府？”
“这个全凭你做主，我们这些人就是负责保护你的，只要不是龙潭虎穴哥哥我护不住你周全的地，随便你去哪里都行。”左青排着胸脯说道。
“那就谢谢左大哥了。这几天辛苦大家了，一会吃完饭，我请大家去泡泡这祁州城里有名的药池子。”马泰的这句话引来大家一阵欢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