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众人说完军国大事,新任顺天府尹王福出班奏道:“启禀陛下,今有承直郎国子监生马泰领衔的皇家科学社又研制出誊写印刷。这印刷术虽不如活字印刷效率高、印刷清晰,但刻制简易、靡费甚少,只需用钢尖笔在蜡纸上书画,然后固定在印刷架上,用羊毛辊子沾油墨在蜡纸上轻轻一滚,则蜡纸下面预先放置的白纸上边会呈现刚刚画好的图案。臣这里有一张用此术印制的工笔图画,请陛下预览。”说完将图画交到执殿官手上。
朱祁镇看过这幅牡丹图,“虽然墨迹不甚清晰,但却能随心所欲。好。这马泰又立一功,有功需赏。嗯,王卿这马泰现居何职?”
王福躬身答道:“据臣所知,马泰现为承直郎。”
朱祁镇点点头,说道:“进马泰承德郎,其父教子有方特进一级。牛玉,再擢内库拨银一千两给皇家科学会,以资奖励。”
“臣等遵旨。”
“奴才遵旨。”
自那天起,众人又知道有了个誊写印刷,虽然垂涎,但碍于这是皇家优先的买卖,他们也只能干着急。这天勋爵们又撺掇徐永宁来找马泰。
“我说兄弟呀,你这忒不地道。那么好的买卖,你说让就让。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们这些老哥哥,上回为了救你,你看看我们整了多大一个阵仗。再说了,你瞧瞧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徐永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厌其烦的说教着。
马泰歪头瞧了瞧徐永宁,皱着眉说道:“当时你也在乾清宫里,就那个情形,你说说除了叫皇家掺和进来,我怎么才能说得清楚?”
徐永宁尴尬的搓搓手,“兄弟们当时也是没办法,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就是靠着皇上的赏脸才能有口饭吃。这种事我们这些个勋爵又拖家带口的,只能躲着。兄弟你大人大量啊。”
“行了,你也甭跟我装。说吧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谁让我们是兄弟?”马泰放下书瞧着徐永宁说道。
徐永宁左右看了看,见没别人才悄悄地说道:“我听说你把那套印刷机械给了皇家,可那个蜡纸和油墨却还在手里。怎么样,咱们继续合作?”
马泰心里就是一阵鄙视,这帮爵爷们一个个文不成武不就,就知道成天盯着银子。他有心不答应,但想想自己孤身一人处在这个时代,想要活的舒坦些,眼前这帮人无疑是自己最好的依仗。虽然这种关系更多是建立在互相利用上,但能被人家利用,又何尝不是对自身价值的肯定呢,再者说自己又何曾不是在利用他们。或许时间长了大家就处出感情了,或许还能成为真兄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马泰叹了口气,看着徐永宁缓缓说道,“油墨的事你就不要想了,这是便宜坊的独门生意,再说了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眼瞧着徐永宁要暴走的表情,他接着说道:“我说你先别着急,就见不得你们这些个爷们见到银子时的那个眼神。不过蜡纸倒是可以商量。”
徐永宁一听还有戏,连忙笑着说道:“我就知道我兄弟你不会看着我们这些老哥哥饿肚子。快说,你有什么章程?”
“这样吧,蜡纸就放在印务馆出售。太平号从新进行融资,除了原来这几家,剩下的再加上皇家,另外皇家科学社也要以技术占个份额。”马泰这段时间决定将自己控制的这几个产业重新划分了,便宜坊就留给老爹和王密王全兄弟做个退身步;太平号推出去,将来一些大买卖就将由这个商号操作;至于中和酒店将会和以后的太和娱乐、保和休闲度假一起做成了休闲服务产业。这都是后话,眼前的谋划就开始从太平商号开始。
徐永宁听马泰这样表态心里就放了心,再加上皇家一股这个就更稳妥了,不出意外大家还能稳稳当当的过上五十年,至于皇家科学社占一股,这也是马泰提前就说好的。
送走了徐永宁,马泰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上发起了呆。直到叶子进屋叫他吃饭,才回过神来,“回来这么早,去给你爹上过坟啦?”
“嗯,上过了。”叶子红着眼圈答道。
“你也不用太过伤心,生死有命,节哀吧。至于你说的那个凶手,我已请顺天府尹王大人追查了。一有消息,我立马通知你。”马泰安慰了两句。
要说这叶子前文已经出现过,她正是当日卢敏太和马泰在仙客居救的那位姑娘。她本姓叶,他爹也是图了省事,随便给她起了名字就叫叶子。当日这父女被救后,出了仙客居也没回客栈,便往通州去了。谁知道她父女在通州躲了两个来月,一天晚上几个蒙面大汉突然闯进了父女租的小院,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通打砸,叶子头上挨了一棍晕了过去。而这通打杂的声音惊动了四邻,等众邻居过来一看,叶父已躺在血泊里,断绝了生机。
通州的公人勘察了现场,又询问了叶子及众人事情经过,报到衙门,通州知州最后定了强人入室抢劫,恼怒行凶伤人的结论。但因众人不能提供抢人相貌,衙门里干脆连缉贼的榜文都没贴出一张。叶子不服,可无奈何州衙已经结案,自己又是个外地人在这京师无依无靠。正当她走投无路时,忽然想起当初马泰的承诺,于是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收拾了的行礼又回到了北京城。
“我和爹爹在通州租的房子甚小,怎么会招惹强人?我想一定是那幕后的黑手向官府使了银子,而且我和爹爹在北京城里一向本分,除了齐恶少从没招惹过人,我猜极有可能是他。”叶子提到这个名字眼里竟冒了火。
马泰心里也是认同叶子的分析,“但凡事得讲个证据。不过你放心,善恶到头终有报。”
叶子抹了把眼泪,“行,那我就听少爷的。”
初听这个称呼,马泰心里总觉得别扭,几次矫正她,可叶子还是一口一个少爷的叫着,这日子久了,马泰竟有了些小小的得意。“叫王福,咱开饭。”
远在几百里外的定州,老刘家一家人也正围坐在饭桌前吃饭,上手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旁边是一位年龄与他相仿的老妇,下手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另外还有个正值二八年华的俊俏女子。
只听这中年男子气呼呼的说道:“刘璋,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挺大个人了,叫你去趟博野探望一下本家你怎么总是推三阻四的?看看你妹妹,什么事情总想你妹妹出头,你说你还是个男人嘛?”这位刘老爹是越说越生气,最后将筷子一摔。
旁边刘璋的母亲董氏忙劝道:“他爹,你先消消气,璋儿这不是从未见过世面吗?慢慢来..”
刘老爹扭头张嘴打断老伴的话,指着刘璋气愤道:“还慢慢来,慢慢来得等到什么时候,平时都是你对他太娇惯。”
一旁的刘妍忙起身按住全身颤抖的父亲,劝道:“爹您先消消气,大哥又没说不去,看您把大哥吓得。要不然这次先由我陪着大哥去一趟,等来年,大哥也知道了族里聚会的规矩了,再让他单独去也不迟。您看呢?”
刘老爹看着这个胆小怕事的儿子,“我刘集安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唉,妍儿这次的事就依你。”转头又对儿子说道:“下次看你妹妹嫁出去了,谁还能帮你。”董氏见丈夫气消了,用脚捅了捅儿子,示意他再跟丈夫说两句好话,可谁知,这个当儿子的抬头看了自己的娘一眼,全不顾娘的暗示,摇摇脑袋,又低下头去。
见当哥哥的这副样子,刘妍心里就是一叹,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的夫君会是个什么样子,要是像大哥这幅德行,自己宁愿被休回家,也不跟他过窝囊日子。
刚坐上桌的马泰,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旁边的叶子笑着说道:“这是什么人在想少爷,不会是少奶奶吧?”
马泰听了这话呵呵一笑,“那也说不定。”
这时王福从外面进来,边走边说道:“泰哥,姑父来信说是,姑姑和小婶子带着云朵要来北京转转。”
“信上说住多长时间了吗?”
“这倒是没说。”
“把信拿来我看看。”说着马泰接过信从头到后读了一遍,“还真没说住多长时间。”他又往院里瞧了一圈,自言自语道:“也不能让他们住到酒店去,王福那后院住着西塞罗两口子,前院又住着一帮工人,还得生产蜡纸,又得制冰,已经挤得不行了。”转了一圈,马泰对王福说道:“前些日子,徐永宁说他在三里河那有套院子问我要不要,当时我也没放心上。这么着吧,一会你去找趟吴景就说这宅子我要了。”
“好嘞,我这就去。”王福就要转身出去。
叶子忙拉住他,“福哥吃了饭再去不迟。”王福又回到桌旁朝着叶子嘿嘿一笑,吃起饭来。
作为过来人的马泰瞧着这两个,心里呵呵一笑,“该操持给你俩并房了。”
第二天王福就迫不及待的领着马泰去了徐永宁送的那套院子。这一路上马泰就瞧着王福这个兴奋劲的,不停的给马泰介绍这个院子的大小、布局等等,“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会。”
吃了马泰的批,王福蔫了,可没过一会又找了个由头开始喋喋不休的说起了那宅子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