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徐永宁带着马泰来到了位于菜市口米市胡同的便宜坊,“贤弟,别看这家店小了些,但我就爱吃他家的焖炉烤鸭,外焦里嫩,那真是吃一口想两口,吃两口想一只。走,咱们快点进去。”
马泰躲开这位喷出的唾沫星子,“大哥请。”
早已候在门口的掌柜见了定国公,躬身向里面迎着说道:“公爷,老位置。您几位先喝着,我去后厨看看鸭子的火候,好了立马给您上来。”说完又一拱手转身奔了后面。
等进了房间,马泰见桌子上已经摆上了菜,芥末鸭掌、盐水鸭肝、水晶鸭舌、葱爆鸭四宝还有一个素菜豌豆黄,“好家伙都是平时舍不得吃的招牌菜。”。这时掌柜的又挑上来一只金灿灿的烤鸭,再闻着那果木幽香,马泰的口水下来了,上辈子去便宜坊都是半套半套的吃,这回才算是捞上个整的。
徐永宁看了烤鸭吧唧吧唧嘴,“片了吧,鸭架做汤。贤弟请,这烤鸭凉了就没味道了。”说着便当先动起手来。
马泰也没客气,用薄饼卷了片烤鸭葱段、黄瓜条,再蘸上黄酱,美美的咬了一大口,这位连蹭在嘴角的黄酱也不顾的擦,一口气干了三卷,才大呼过瘾。
坐在陪客位子上的吴管事一见,心里感慨道:“嘿嘿,这两位倒是一个调,都赶上饿死鬼托生了。酒桌上的规矩全然不顾,接风酒还没喝,就先干上了烤鸭。丢不丢脸?”可想归想,嘴上却说道,“公爷,您看马大人也是刚到,我们是不是先为他接个风?”
满嘴烤鸭的徐永宁嘟囔道:“对对,来咱们走一个,为贤弟接风洗尘。”说完一扬脖干了手里的酒。
马泰也忙放下手里的半卷烤鸭,端着酒杯“大哥客气了,到了这以后还得大哥多照顾。”
瞧着这二位急的连个杯子都没碰,吴管事满脸的黑线,“丢人啊。”。
满里偷闲的徐永宁回了一句,“好说好说,咱先吃鸭子,吃完再说。”然后又与鸭子战斗去了。
马泰也好不到哪去,明朝正宗的焖炉烤鸭,能吃一口得多大的福分,别的不说,就这个穿越,没几个人能解决的了,所以凭着有相见别错过的精神,也是埋头大吃。
这下吴管事就更尴尬了,看着这两位,劝酒也不是,跟着吃更不合适,起身干脆对许永宁说道:“公爷您二位慢用,小的再去要只烤鸭。”说完起身出了房门。
二十来分钟,二人终于结束了战斗,徐永宁吧唧吧唧嘴,“嗯,今天这烤鸭不错,还是那个味。我说贤弟怎么样,这烤鸭味道正宗吧。”
马泰用手剃着牙,“正宗,这才叫烤鸭,小弟我原来吃的那就是堆烤肥油。”
“哈哈,一听就是识货的人。不瞒你说,要是隔了三五天不吃这里的烤鸭,我这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吃着好,下回哥哥我再带你来。来走一个。”说完徐永宁跟马泰碰了杯,接着说道:“这酒怎么样?”
马泰又抿了一口,“地道的山西老白汾酒。”
“行啊!这正是山西进贡的汾酒。今天咱们哥俩虽然头次见面,但一见如故,来兄弟干一个。”说完徐永宁又跟马泰碰了一个。
“哈哈,大哥说的是,兄弟我看着您,也是透着亲切。来,兄弟再敬您一个。”
“爽快,来再干一个。”
“干。”
徐永宁和马泰连干了三杯,两人先吃了口菜。徐永宁说道:“兄弟,我听吴景说,店里卖的那批新奇的东西都是你弄出来的?”
“是小弟一时兴起搞出来的。叫大哥见笑了。”马泰谦虚道。
“嘿,你谦虚个啥劲,就咱们这个煤炉子,紫禁城里都在用。要说最有意思的就属那个扑克牌,现在京城里这帮子人在你原来的几种玩法上又有了新的规矩。不过有些书呆子却对你十分不满,说你将‘尧舜禹汤、汉隋唐宋的开国皇帝以及孔孟朱宋(原为孔孟朱王即孔子、孟子、朱熹、王守仁,但此时王守仁还没有出生,所以用有“大明开国第一文臣”之称的宋濂代替)做成扑克牌供天下人玩乐,这是对先贤的侮辱,等兄弟你去国子监可要小心了。
不过兄弟我喜欢,凭什么人家汉皇隋帝唐高宋祖可以做牌面,这孔孟朱宋就不行呢。来为你这胆量,喝酒。”徐永宁能说出上述这番话,可见也是个具有反抗精神的主。他也不管马泰反映,接着说道“兄弟最让我佩服的还是你那个铅字印刷。我听吴管事说你在蓟州规定了,谁想印书,只要是内容通过审查就给免费印,不过版权归你们,我就想知道这版权是个什么东西?”
马泰放下酒杯解释道:“想要我们免费印书,这书的内容必须符合我们的规定,而且书的内容也得让大众接受,满足了上面的两条我们就免费给印书或是付钱买他的原著。至于这书是不是要刊印,是不是往外卖就归我们说了算,当然原作者还是可以对书的内容进行修改的。版权就是书的归属权利,原作者则拥有的是署名权和修改权。不知这么说大哥了解了吗?”
徐永宁摇摇脑袋说道:“管他呢,只要是能挣到银子就是好主意。诶,我说你这印务馆准备在北京开张吗?”
马泰一听,心里明白了,感情这位是打着活字印刷的主意。还好临来便和王全等人商量了此次到了北京尽快“找棵大树好乘凉”。他瞧着这位经洪武、永乐两朝大洗礼存活下来五国公之一的定国公传人,心里感叹道:“只要不谋反,眼前的这公爷在大明就是无敌的存在,不仅种着铁杆庄稼,还和大明王朝同呼吸共存亡。”他拱手说道:“大哥不瞒您说,小弟确实有在京城开一家印刷馆的打算。只是刚到北京城,有很多事还要仰望大哥帮衬。”
“好说好说,其实我这人对印刷不感兴趣,就是看着你投缘,这么着吧,你想搞印刷馆我投一股。这以后技术上的事归你,场面上的事归我,咱们两个兄弟精诚合作大发财。”徐永宁拍着胸脯说道。
“好,大哥咱们一言为定,来兄弟我敬您一杯。”那颗大树不是靠,马泰干脆的下了决定。
“痛快,哥哥我就喜欢痛快人,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别那么多婆婆妈妈的。来预祝咱们兄弟发大财。”徐永宁举杯就干。接下来两人吃吃喝喝,闲聊胡扯一直到了二更天,醉醺醺的马泰才被送回客栈。
王福从定国公侍卫手里接过马泰,将他放在床上,刚准备去取毛巾,就见马泰坐了起来,“大哥你先躺会吧,我拿毛巾给你敷敷。”
马泰甩甩头又用毛巾擦了把脸,说道:“福,去给哥准备笔墨,我要给家里写封信。”说着深深的呼了两口浊气,走到方桌前摊开了纸,先给马未长写了信报平安,然后又将今晚与定国公的交谈大概描述了一下,重点说道活字印刷,“这定国公是当年中山王徐达一脉,中山王另一支是在南京镇守的魏国公。眼前的这位定国公虽然在朝中只挂了个闲差,但是此人与当今皇上却是近亲,小子认为这颗大树可以试着靠一靠。如在北京开立了印务馆,可把北京作为总号,蓟州作为留守分号,待融资后可重新进行股份分配。至于印刷机械、油墨、铸字等也可一并迁到北京。望父亲大人三思。”末尾又写了请马未长等注意身体等语。另外又给王全、王密、马义坤、杨璇分别写了书信,内容不尽相同,只在最后全谈到了印务馆的问题。
待写完这五封信,马泰对王福吩咐道:“明天一早,你再辛苦一趟,赶回家将这五封信都交给我爹,让他召集印务馆的股东,集体讨论讨论我这提议,叫他们尽快拿个章程。”
“行,明儿一早我就走,大哥你先歇着吧。”说完王福拿着信退出了房门。
马泰躺在床上,将今天与徐永宁的对话回忆了一边,不禁感叹道:“还是自身太弱了,人家只简单一句话自己就不得不服软,这还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国公,将来要是遇上实权人物可怎么办?唉!”
可那边定国公心里却在懊恼,“以前想要就要,从没给对方留商量的余地,今天这是怎么了,自己居然还想着和马泰合伙做买卖,看来自己真是心软了。睡觉!”
第二天一早,马泰送走了王福,又由江三送到了国子监。马泰进了集贤门旁的角门,向门口支客报了来历。这支客瞧了瞧马泰,转身进了内院,不久复又出来,说了声请,便带着马泰进了国子监。要说国子监他不是第一次来,但和五百年后比,现在的国子监虽已初具规模,中轴线上依次排列着集贤门(大门)、太学门(二门)、彝伦堂,进太学门后左右又有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等六堂,绳愆、博士、典薄、典籍等四厅,钟鼓亭。但琉璃牌坊、辟雍殿、敬一亭、东西御碑亭、十三经碑林这些是没有。一路上马泰见到的槐柏树倒是比后世多了不少,不过那几棵出名的家伙,现在还都只是“小家伙”。支客带马泰在彝伦堂西侧一排西厢头一间停了下来,“大人请。”
马泰进了房间,见正对着门口坐着一位六旬上下身着大红(绯色)官袍补子上绣着云雁的四品大员(作为大明官员马泰曾经饿补过官员的服饰知识)赶忙一躬到地,“卑职马泰参见祭酒大人。”
堂上这位四品大员抬起头看了马泰一眼,突然大喝道说道:“大胆狂生,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