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学四年级于我而言,是微妙的一年。也许从那时开始,于人生的扉页,就已然开始悄悄的书写忧郁自闭的序言。而一直以来活泼外向的性格也正渐渐的成为远逝的回忆。
我有理由肯定,那时在学校里,我不是一个调皮的学生。这一点,从每个期末老师的总评可以看出来。尽管老师几乎都会在写总评这件事上一如既往的懒惰,总是将一份总评随意的改改,重复的抄上几十遍。
那时,我的父母就职于一所航空单位,所以大学以前,我一直都在那个单位的子弟学校就读。因为家长都是从不同地方调来的,因此我们也就都来自不同的地方。这原本没有什么,但是当小孩子们在学校里也开始人模狗样的学着那些大人拉帮结派时,这就成了很糟糕的事情,至少对我而言是的。
整个班上只有我一个人说的是略带上海口音的普通话,于是从此,我就在男生中被孤立了。
原本被男生孤立对于我没有什么影响,但他们鼓动女生也不要和我做朋友时,我便经历了此生最大的痛苦。从那时起,为了不被女生孤立,尤其是漂亮的女生,我开始拼命的模仿各种方言,尤其是班里漂亮女生懂说的方言。我想,如今我除了一口奇怪的国语什么也不会说,大概就是那时留下的后遗症。
渐渐的,同学之间的分化与小团体现象越来越严重。甚至因为没有老师的介入,在那个年级里,帮派之争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最初只是各班的内部矛盾,然而在几周之后,于无数次战役中成功收编班内其他各派的头领在野心的驱使下,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扩充疆域。于是这令战争又扩大到整个年级。身在这样一个天下割据的动荡时局之中,于我这等成天执着于博取佳人一笑的儒士而言,实在是莫大的不幸。
在一场无所谓科技的战争面前,在于兵法一窍不通的统领面前,决胜的关键,就仅仅只是简单的算数题。于是这个班曾令我感到的最大的惊喜,就成了班上大头领最大的烦恼。因为这是个女生多于男生的班,于他而言,也就是个兵源短缺的班。
而这不幸的因素,令厄运很快的就在我的身上降临了。
在那个学期,班上一度出现了很多游说人士,成天的劝说我加入那个名字土的像地瓜的帮派。最后还顾全大局的忍痛决定将排行第四的位置给我坐。
可是我对此真的没有兴趣,也觉得他们做的那些事实在无聊,更是觉着他们一个个都变得像电影里的傻太君一样统统的ばかやろう。
命运有时候是残酷的,尽管最终我也没有加入那个帮派。但无疑,那种小团体打乱了同学之间的关系。至少在学校里,令原本是朋友的人因为班级不同而不得不装作彼此讨厌,令彼此少有好感的人又不得不因为同班而故作友好的勾肩搭背。真是痛苦,痛苦之极。
我一直是个性格有些叛逆的人,那时也因为和别班的几个男生是邻居而时常放学一起回家,甚至在下课的时候也凑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引起了班内大头领的不满,他一定要我断绝与他们的来往。我当然不会听他的。于是那天,我有幸尝到了文革期间做喷气式的滋味。
对此我很不服气,可是我又确信自己打不过那么多男生,但我又的确不想就这样忍气吞声。于是我想起了书里读过的激将法。也许在我的童年,只有在那种时候才会相信读书是有益的。
于是我对大头领说了很多藐视他的话。这令他的自尊受到极大的打击,也令他在同学的面前感到他的地位摇摇欲坠。结果他终于愤怒的提出要和我一对一决斗。
可是就算如此,单薄的我纵然有多只会也是无法战胜那样一头大野猪的。不过庆幸那时我自创了一套功夫,这种功夫实在了得,只是打起来的时候姿势不大好看。如果一定要说它是基于什么传统武术开创的,那应该就是地躺拳没错了。
那日未时,天色阴沉,狂风呼啸而过,卷起一地沙尘飞扬满空。云中闪电霹雳,更是惊得群莺乱飞。
操场之上,我与他相距十步,对视良久,谁也不敢贸然出招。
“你们打不打啊?”终于,旁观的同学等的不耐烦了,“快打,快打啊,不然要上课了。”
在催促声中,大头领按奈不住了,一声大喝,疾风一般迎面杀来。
我也不慌,待他已近身前,猛然一个下蹲,又倏然一个驴打滚攻他下盘。只听他“啊呀”一声仰面摔倒于地。我于是一个箭步,乘机骑了上去。
只是毕竟缺乏打架的经验,骑在他的身上之后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于是我用力的压着他,拼命的想接下来要干什么,可是直至他郁闷的哭出声来,我也依然没有结论。不过此战终于告捷。
但不幸却并未就此终止。我们在操场打架的全过程并没有被老师看到,可是我骑在他的身上却被看得一清二楚。
发生了如此了不得的暴力事件自然是要通知家长的。于是,尽管我对此前因后果做了解释,我还是免不了挨了妈妈的板子,还在接下来的几天忍受父亲极其严肃的教导。尤其是父亲反复跟我说,“要学会忍。”那种语气,那种表情简直要令我窒息得崩溃。
于是我郁闷了,我孤僻了,也变得学会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