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冬天来临了。
转眼间,我到K公司已经近一年的时间。从东北黑土地到江南水乡,天南海北地跋涉,我就像一只上满了弦的钟表,一步也不停得走着。
到现在为止,我除了拿下20万的甘肃项目外,在山东独立做下了一个36万的县级市的项目,协助林杰或各办事处累计完成项目总额在180万。其中温州C县的项目达到了61万,这是单个项目金额中等偏上的数字。C县的杜局长后来到北京的时候我邀请他到公司参观,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尤其对我们的远程教学系统赞不绝口,其中30多万是该系统贡献的。
合作项目最终还需要张文强按贡献率进行分配,三分之一总是有的吧。如果这样算,那么我今年的业绩已经可以超过100万了,对于一个还不到一年的新销售来说,已经相当不错。我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
在这个过程中,林杰给我涨了两次工资。从原来的2200元提高到3800元,怎么着也是高级教师待遇了。
由于经常出差,我和秦兰聚少离多,但每天一个电话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平房没有暖气,去年冬天的寒冷让我产生了装个土暖气的想法。
想到了找原来学校的总务处苏主任帮忙,他待人很热情,因为我当时是团委书记,“党政工团”领导班子之一,每周开校务办公会我总和苏主任挨着坐一起,说说笑笑。等会开始了,我就闭上嘴一言不吭了,刚毕业的大学生,插不上话。
苏主任二话没说,派了两个工人拉着学校里闲置的暖气片就来了,我到鼓楼东大街买了个蜂窝煤炉子,放在屋檐下,然后工人安装管道和暖气片,折腾了一天才完成。询问了隔壁大妈,我找到了隐藏在胡同里的一个蜂窝煤加工厂,买了500块蜂窝煤。这个冬天终于不怕冷了。
院子里有棵柿子树,很粗壮很茂盛,据房东讲是到北京做生意的祖上建这套宅子的时候种下的,寓意是“开柿(市)大吉”。每年硕果累累,房东委托我上房爬树摘柿子,我就喊几个在学校要好的同事来帮忙。
柿子熟了,又是一年。趁摘柿子把大家约出来聚一聚。
离开学校这么久,由于忙,偶尔大家打打电话,没有见过面。
周六,秋高气爽,在我的邀请下,来了四五位,大多是3年前一起毕业进学校的,气氛亲切热烈,大家谈的话题大多是哪位老师又走了,哪位领导提升了。
由于待遇低,教师流失现象在北京的普通中学十分严重,很多像我这样混了北京户口后就离开了。还有的是因为中学的质量参差不齐,好教师总是试图调到更好的中学。
我所在的学校是北京最古老的中学之一,已经有350多年的历史。据校志记载,前身是清朝入关后的第一所八旗子弟学校,连曹学芹都在这里读过书,食堂门口的草坪里有他老人家的青铜像,一个干巴黑瘦的老头形象,据史书记载,曹先生个矮且胖,不知道当时的雕塑依据什么原形设计的,每次从边上走过,总让我想起孔已己;
老舍先生在这教过书,教学楼门前立有先生的半身铜像,属于写实风格,应该出入不大,面晗微笑,慈祥地望着走过的每一个人。对先生我是肃然起敬的,乃真大家也。
劳动模范李素丽也毕业于此,一度被立为典型全国宣传,到学校做过报告,没给我留下太多印象。
比不上四中、二中等一类校,这所学校属于二类校,据说是**********的时候闹腾得太厉害,很多高水平的老教师都被迫害死了,从此一蹶不振。还有个说法是,生源不好。学校位于北二环边上,北京的二环是在原北京老城墙地基上修建的,临近此路的地方自然就是“皇城根”了,居住的是城市的下层贫民,没有书香传统。
不过现在的孩子确实不好管,北京没有外地学生那么大的升学压力,而且严格执行教育规范,上五天歇两天,在山东老家姐姐任职的县一中,一个月只允许回家呆一个晚上,和监狱差不多,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教师更不能打骂学生了,家长和学生的维权意识都很高,惹那麻烦干嘛,你爱学不学。可是上课的时候总会有调皮捣蛋的学生,我一块来的一个男老师就是压抑不住怒火,上去来了一拳,家长闹到教育局,差点被开除。
团委的主要职责是思想品德教育。开始一年住学校的集体宿舍,每天早上七点,闭着眼睛爬起来站到大门口监督学生入校,对不拉校服拉链的、染了头发的进行教育,有时还突然袭击到大门口百米外的拐弯处抓抽烟的,总有一帮学生在进学校前窝在这里过瘾。到7点20时预备铃响后,我就可以去食堂吃早餐了,炒肝一碗,油饼一张。然后回到办公室,泡杯茶,中国青年报送来了,从第一版看到最后一版。11点半的时候,准时去打饭,逃过12点学生下课时那乌泱乌泱的人流。
中午总少不了睡一大觉,起来后忙活得团员档案、活动计划之类的正事,到5点就换上运动服打篮球去了。
晚饭一般是几个同事一起在胡同的小饭馆里吃,实惠,宫爆鸡丁等家常菜一律6元,满满一大盘。整几瓶啤酒,喝得不亦乐乎。
晚上回来后打扑克,或打电脑游戏,一直到下半夜。第二天7点,又一个循环开始。
第一年专职的教育管理工作实在没意思,第二年我申请兼任了附属小学的四年级语文课,那帮可爱的孩子特喜欢听我讲题外话,如讲到的辘轳这两个字,我会以小时候用辘轳打水的经历详细阐述辘轳的原理,大家听得特起劲。
我们曾经在很多地方留下过足迹,但有的地方不是一排脚印,而是一堆脚印,这是我们驻足停留的地方。或多或少,在那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和老同事们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周末,满满两大桶红艳艳的柿子,映着大家的笑脸。
秦兰这时候也辞职了,她原来的单位是一个国营工厂,每个月才拿900元薪水,学的是经济专业,却干着打字员的差使。同样也需要交纳违约金,她不是师范类,只需要交7000多元。没问题,交了钱走人,换来一个自由身。新工作还不错,做企业管理咨询的,薪水可以开到3000元。
11月底,2002年的第一场雪来临了。我人在南昌,新闻联播报道了北京道路瘫痪的消息。
给秦兰打电话,她已经到了家,新单位离住的地方只有几公里远,她骑自行车,所以没受到交通影响。
“把炉子看好,别灭了!”我嘱咐她。
“我没生炉子。”
“什么?这么冷怎么不生炉子呢?”我责怪她。
“雪下得太大,还得找柴火,蹲雪里点半天才着;换媒的时候总夹碎,灰就窜出来,弄得满头满身都是;再说半夜起来出去换媒多冷啊。我灌了暖水袋,多盖床被子就行了。”她总结了生炉子的几大弊端。
我沉默了,半天无语。最后说了句话:
“我们买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