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将军,德华门可是一直由左方军镇守,此次封闭城门,没有周将军的命令,恐怕不妥吧?”
赵进虽然义气凛然,自觉占着道理,只是面对盔明甲亮、人高马大的白虎军,却是怎么也硬气不起来,说话不自觉就带上了三分商量的语气。
“你是何人?”褚红旭说话眼睛都不瞅一眼赵进,漫不经心的神态路人可见,身后众将士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嘲弄与不屑。
赵进被这么一激,脸上憋得通红,说话的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我是赵进,左方军第三军团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褚红旭打断了:“左方军的统帅是周牧棋?”
赵进一怔,随即说道:“正是周将军。”
“那周牧棋没有说话,你这小兵凭什么开口?”褚红旭的语气突然间严厉起来。
赵进被这么一喝,顿时感觉对方眼中闪过一道杀气,吓得连退两步,还是被陆承命扶住方才站稳,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平常人出入城中,怎么也会给守卫几分面子,哪怕是达官贵人、纨绔子弟,只要守卫不去招惹,一直也没有过分的举动,赵进又是一个老好人,还真没遭遇过这等场面,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清楚。
褚红旭也是看出了赵进的性格,眉毛一挑,转向了陆承命,问道:“你又是谁?”
陆承命无奈地举手行礼,说道:“在下是城里天舞班的白乞儿,这次是打算前往部县清退一些戏班里的用具,还望将军海涵。”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也调整好了心态,丝毫看不出有怨恨之意,反而眉开眼笑地看着对方,跟客栈里的小二并无两样。
他为了安慰经常神伤的娘亲,早就练出了一身高明的演技,无论自己多么悲伤,在娘亲的面前却总是装作调皮捣蛋的模样,要知道娘亲可是法身境的修行者,哪里会察觉不到他底下与小猴子的眉来眼去?
若他真的毫不在意自己的病症,又岂会在得知救治希望之后痛哭流涕?
本来就是演戏的高手,六年时间更是在红娘的栽培下愈发炉火纯青,骗过与他不相熟之人一点困难也没有。
“哦,那你跟这位赵进兄弟是打算做些什么?”褚红旭眯起了眼睛,突然颇为和善地说道。
陆承命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正想着怎样圆上这句话,没想到赵进见褚红旭语气放缓,以为没了芥蒂,便抢先说道:“却是求将军放了他出城,我可以担保白乞儿不是要犯。”
“唉!”陆承命心中一叹,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特别是这队友还是一番好心,让你无可奈何。
褚红旭闻言露出了险恶的笑容,突然翻脸喝道:“将这两个胆大妄为之辈给我拿下!”
“这,这,将军这是何意?”赵进一脸的震惊,看着褚红旭的眼神之中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仿佛对方捉错了人一般,天真得有点欠揍。
褚红旭现在就特别想揍这张脸,在自己心烦意乱的时候,看见一个特别天真之人,相信所有人都会有毁灭一切的冲动,而当这种冲动出现在位高权重之人身上时,陆承命已经能猜到赵进接下来的命运。
褚红旭捏起了赵进的下巴,凑近他的眼睛说道:“你可是打算利用职权之便,无视吕府的命令,私下放人出城?”
赵进也是硬骨头,竟然倔强地说道:“左方军只听周将军的调令,只听陛下的玉言!”
不错,竟然还会扯扯皇帝的大旗,只可惜这招用错了时候,用错了对象,此刻来句半带威胁的话只能是火上浇油,陆承命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褚红旭眼睛眯到只剩下一条缝了,阴森地笑道:“好,很好,本将倒要看看,是周将军为你出头,还是陛下会帮你伸冤,打,用皮鞭狠狠地打!”
身后的军士随即拿来一条两指粗的长鞭,将赵进的盔甲卸下,猛地往他后背一抽,只听见“噗嗤”一声,内衬的衣服撕裂,在皮肉伤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
褚红旭此时转向了陆承命,后者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运动,当然不会被这等场面吓住,不过表现出来却是缩头缩脚的模样,不时畏惧地看一眼赵进,每一皮鞭都让他颤抖一下。
这是自保之道,也是无可奈何,凭借自己观照境的实力,陆承命知道暗杀上品洗髓的吕乾龙以及瞬杀两个远离战场许久的骁勇骑士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修行者在初期也不一定比起习武之人更强大。
而褚红旭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是洗髓后期的人物,此时十有八九已经迈入法身境,陆承命就算豁出性命也难以伤及他分毫,唯有苟且偷生一道。
此时已经挨了三四鞭的赵进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了,每一鞭下去都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城门左右都是噤若寒蝉,没人敢出言说话。
陆承命也是心中不忍,他自己过去虽然遭受不幸,却不是泯灭人性之人,相反,在天景城之中得到众多人的帮助,让他在绝望之中生出了新的希望,反而让他对善待自己之人心存感激,比如童伟伟,他就没有下死手。
他杀戮果断,却不愿冤枉好人,他不想别人也如陆家一般,在莫名其妙中就惨遭飞来横祸,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于是,顶着褚红旭冷冰冰的眼神,陆承命出声说道:“将军,这样打下去,是会死人的。”
“哦?那你这天景城的风景给我说说,本将军该如何处置那些违反禁令,打算潜逃出城之人?不如这样,这二十多人是被铁骑赶回来的,他们每人挨上十鞭,我就放了赵进,你看如何?决定权我可是交给你了。”
陆承命心里冰冷一片,赵进能成为皇城守卫,身体素质已经是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他都挨不上十鞭,别说那些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老百姓了。
而在二十多人之中,有老有少,年纪大的有六七十岁,年纪小的不过是十岁不到的小孩,看着褚红旭眼中的寒芒,如果自己说打,他是真的会下手!
此人针对的就是自己,因为自己是“天景城的风景”,所以他根本就是想毁灭一切美好的事物,心理疯狂如斯!
在这一刻,陆承命忽然想起了陆家发生的一切,也是这人,站在吕乾龙的身边,笑着面对铁骑的大开杀戒,每一条人命,在他看来都是可供取笑的事物。
陆承命低下了头,有些事情,必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医者,明道理,修道德,不迂腐,不迁怒,对无礼者惩戒,对不幸者相助,医者仁心,乃陆家祖训,也是修习《陆氏针经》的要诀,命儿,你可记得?”
父亲陆轩的淳淳教导浮现在脑海之中,仿佛那一双温暖的大手还放在自己的头上,他暗中握紧了双拳,左手拇指与中指之间,出现了一张小纸片。
与此同时,一名快骑从明轩道疾驰而来,嘴里大喊道:“皇帝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