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
眼看着头上的烈日当空,热气炎炎,小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好像有化脓的感觉。徐舒雅算着估摸着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身旁一左一右的两个大力太监一动不动地瞪大眼睛盯着她,好似生怕她跑掉一样。
低头盯着自己罗裙上的淡蓝色蝴蝶绣图,额际不断有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左手攥着衣袖,抬起手用宽大的宫袖擦了擦额头的汗。
虽是练武之人,但徐舒雅那日受刺客伤身伤口愈合不久、今日麒麟山被荆棘刮伤,又加上这烈日炎炎,也是难熬的。目光转向看守她的其中一名大力太监,“这位公公,烈日当头,我虽被罚于此,但也不是什么戴罪之人,可否沏杯茶来解渴?”
那太监似乎十分惶恐,连忙跪下磕头道:“小主这声公公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不过一个六等苦力太监,怎配得上公公一称。”那太监又瞧瞧四周,转了转眸子,“不是奴才不肯给小主水喝,这贤妃娘娘脾气如何小主也是知道的,若是得知奴才擅自宽待小主,沏茶奉上,奴才怕是小命不保啊!望小主饶奴才一命!”
说着说着就声泪俱下,磕头磕得都见了红。
徐舒雅见状淡淡一笑,轻声道:“你先起来罢,我不怪你,我还抵得住,你且起来吧。”
那太监又感恩戴德了一番才擦掉眼泪站起来,一如刚刚那般看守着徐舒雅。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徐舒雅隐隐感觉头脑发热,晕晕乎乎的,心中暗叹,莫不是扛不住了吧?
思绪还没来得及深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那两名太监显然被吓了一跳,刚刚还在心里佩服着徐舒雅一个弱女子能在烈日下坚持到现在,可是现在确实是倒了,该怎么办?
其中一人问道:“这下如何是好?昭充媛晕倒了!”
另一人道:“去听竹阁找人来接回去啊!”
先前那人又道:“可若是贤妃娘娘知道了,定不饶过咱俩……”
另一人狠狠敲了敲那人的头,骂道:“贤妃娘娘?你不知道这位主得太后娘娘另眼相待啊,贤妃娘娘怪罪总好过太后娘娘怪罪吧!快去听竹阁,我在这守着!”
那人权衡利弊后连忙点头称是,狂奔着朝听竹阁跑去。
意识模糊中,徐舒雅感觉自己飘飘荡荡的,摇摇晃晃,好似一下在半空一下在水底,嘈杂声,脚步声,惶恐声……充斥着脑海。
不知道混沌了多久,嘈杂声渐渐远去,只余一人沉重的脚步声。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袭明黄,无力,又闭上眼。
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让她不得不再睁开眼,语气不好。“皇上有事?”
“朕来看看你。”宫锦夜看着徐舒雅那一脸的苍白,心中的愧疚不知为哪般。他今天一直在跟大臣商议廉城干旱的解决方案,要不是左相玄楚提出了解决办法,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得知她被萧贤妃罚跪晕倒的消息。
徐舒雅拢了拢身上的薄被,淡淡一笑。“看完了?”
不等宫锦夜说话,徐舒雅又掀开被子,唤来迎夏和扇碧,完全无视宫锦夜这个皇帝。不是她恼怒什么,只是她一醒来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宫锦夜这个破皇帝。
迎夏端了盆冷水进来,迎夏端着木制方盘紧跟其后。徐舒雅和宫锦夜看向扇碧端着的那方盘,净是些药瓶药罐子。徐舒雅微微蹙眉,“不是叫打盆水来就行,扇碧端着这么些药做什么?”
只听扇碧答道:“回大小……回主子,主子膝盖已经跪得发紫,小腿上的伤口也溃烂了,不抓紧上药不仅会留疤,还会复发疼痛感。刚刚您睡着,怕上药药性太强,疼醒您,现在主子已醒来,便上药吧。”
一旁的迎夏暗暗替扇碧捏了一把汗,还好扇碧改口改得快,如果是她遇到这情况,定会慌了神,不愧是扇碧,不愧是大小姐亲自调教的丫鬟!
听到要上药,徐舒雅眉头皱得更深了,前世她都最怕吃药擦药,所以出任务时总是尽量避免自己受伤,不是贪生怕死,不是怕疼怕痛,是怕药。“可以不上药吗?”
还不等扇碧开口,宫锦夜严厉的声音就响起了。“不行!”
徐舒雅还想反驳,就看到扇碧用口型无声说了两个字“公子”………………徐舒雅不禁腹语:今天才看到楚玄发怒,她可不想再去试一次。
躲不过,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来吧。”
宫锦夜见徐舒雅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嘴角不禁弯成好看的弧度,接过扇碧手中的托盘,笑道:“朕来吧。”
不等徐舒雅开口,宫锦夜就已托住她的脚,撩开裙摆,挽起裤腿,观察着伤口。徐舒雅想要收回自己的脚,却被宫锦夜拉住。“别动,等下扯疼了又在喊不要。”
徐舒雅眼里不可察觉地掠上不解情绪,稍纵即逝。“随你。”
放着大好皇帝在这不用何必劳累她的迎夏和扇碧,更何况是宫锦夜自愿的。宫锦夜记仇,她徐舒雅更记仇,那天她从楚玄那回来差点砸中她的那个茶杯她可没忘。难得见一个皇帝蹲着替人擦药,何乐而不为?
取下翠绿色的药瓶,把瓶盖打开,宫锦夜又让扇碧去取了根小木棍把棉花用布条缠在木棍上,用那缠着布条的木棍沾了点晶绿色的药膏,轻轻涂抹在徐舒雅膝盖上的淤青处。
此情此景,徐舒雅心里涌过阵阵讶异,她讶异的不是宫锦夜轻柔的动作,而是宫锦夜随手弄出来的这个类似现代医用棉签的布条木棍。
似乎是感觉到徐舒雅第一次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这么久,宫锦夜抬起头微微一笑。“怎么,朕很好看?”
徐舒雅看着宫锦夜那张眉眼有些熟悉的脸,脑海中掠过另一张更俊美的脸,淡淡一笑。“嫔妾不知皇上竟是这般自恋之人。”
“何为自恋?”
徐舒雅笑意更深,虽然面上看不出来。“自我迷恋。”
宫锦夜闻言动作一僵,随即又一脸笑意。“朕竟是不知爱妃懂得如此新颖奇特之词。”
徐舒雅将目光转向别处,不再言语。今日她出宫之事甚是隐秘,出宫也不过两个时辰之久而已,初入宫时她便通过眼线了解,萧贤妃素来是个懒货,没什么大事不到辰时不会起来的,更别说到御花园逛了。
而且细细回想,在御花园路遇萧贤妃时,萧贤妃走的方向好像是听竹阁那方,难道她早就知道自己今日不在宫中,准备去探个虚实?
毕竟后妃不允许轻易出宫的,更不允许回家探亲,而她第一次出宫是大名城查检期,事情又是因她而起,守城军自然是放行,而这次出宫她是趁着卯时天还未大亮,悄悄出宫的,如此隐秘的事,萧贤妃又是从哪收到的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