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家看着越是好,刘澈越是不敢有任何表示,因为从小有人告诉刘澈的就是:他长哩就是难看,他就是个吃鼻涕屙脓哩货,他什么都干不成……开始还只是两个人在骂,后来又曾加了三个。刘澈敢稍微有所反抗,得到的马上就是加倍的反击力:家里人骂你都是为你好,不识好歹哩东西你!
人家长得越是漂亮就越看不上自己啊!每每刘澈想有所行动的时候,那些常年在他耳边的话,就一下子把刘澈又打回了原处,从小到大的自卑让刘澈不敢有任何下一步行动。
直到有一天,那是刘澈上大学不久,非典爆发了,到处都在谣传着今天谁因为非典住了院,明天谁因为非典死了。《新闻联播》上每天都在发布,又新增了多少疑似病例,多少例确诊,多少人死亡……学校为了不让学生们往外跑,就在广场放电影。直到今天刘澈还记得那天放映的电影——阿诺。施瓦辛格的《真实的谎言》,但就是这样一部经典的电影却成了刘澈心中永远的痛。
刘澈津津有味的看着电影,心情随着剧情的发展跌宕起伏,当看到恐怖分子骑着摩托车从楼顶飞跃进另一幢楼顶的游泳池的时候,刘澈突然觉得有人向自己靠了靠。
他下意识的向旁边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却让刘澈一下子愣住了,只见那个主动向自己靠的人竟然是她。她就那么站在刘澈身边,似乎也在看着电影,但刘澈可以明显感觉到,她的心思似乎不在屏幕上。
“她,为什么主动站到我身边,有这么大的巧合么?我是不是该抓住这个机会……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刘澈的心怦怦直跳。
她站得离刘澈那么近,刘澈觉得自己似乎扭扭身就能碰到她,这下子刘澈连两只手摆在哪都不知道了……
两人就这么紧挨着看了一场露天电影,期间刘澈还说了几句话当时自以为很有见识,事后想起来恨不得抽自己嘴巴的话。但即便这样,刘澈仍然很高兴——最起码跟她说上话了,虽然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应一声。
就在这种情况下,刘澈给自己鼓了几天的劲,终于等到了周末,打着就算被拒绝也只是难受一下子的想法,刘澈去了她宿舍楼下等她。如果刘澈能提前预见那头之后发生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她的宿舍楼下。刘澈没有被拒绝,悲哀的是,他连被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当刘澈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到她宿舍楼下的时候,也就是那么巧,她也刚好出宿舍楼……她的头发还是湿的,似乎刚刚洗了头,刘澈好像还闻到了好闻的洗发水的香味。更难得的是她穿了一条漂亮的连衣裙,没有穿常穿的牛仔裤,好象嘴里还哼着歌,心情很好……刘澈觉得这真是天赐良机。
刘澈偷偷跟在她身后,期间他几次鼓足勇气,有一次甚至都走到了她身后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又退了回来。
就这么从宿舍楼一直跟到了校北门,眼看就要出校区了,刘澈心下一横,给自己鼓足了最后的勇气,成不成就这一回了。就在这时,刘澈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前方树荫下,远远的出现了一个非常高的影子,正在左看右看。
刘澈大踏步的往前走,眼看就要赶上她,但就在这时她却忽然也加快了脚步,几乎就在同时那个远比一般人高大的身影打了个招呼,也大踏步迎了过来……
看着身高极为悬殊的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北门外那家新开的肯德基,刘澈当场就冰封了,原来她洗好头发,换了裙子就是为了和校篮球队的主力约会。可笑刘澈还以为这是上天为自己准备的好机会。
刘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甚至让周浩觉得他是不是撞了鬼了。那之后的大半年刘澈都没缓过劲来,每天脑子里想的尽是她和那校篮球队主力一起走进肯德基的影子,想着她时不时讨好地努力仰起头来才能和那男生说话的样子……以至于后来刘澈连看最喜欢的NBA都会觉得莫名其妙的心痛。
对于忘掉一个女生,刘澈自认为是擅长的,这还是刚上高中时候,那个一副饱经风霜模样的同桌教给他的方法——想要不喜欢上一个女生,那就让自己喜欢上另一个女生。
那同学说的不错,每个女孩都有她可爱的一面,只要看长了,日久自然生情。刘澈是这么听的,也是这么做的,实际使用起来的效果也确实是这样。
初三时候他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当时他甚至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第二个女孩,但高一下半学期的时候,他就能做到对那个女孩完全没感觉了,高二的时候他又开始喜欢上另一个女生,但一上了大学喜欢上“她”之后,他很快就把那女生也忘记了。
刘澈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一个花心的人,不过如果能够减轻那种彻骨的心痛,这样又何妨呢?为了忘掉她,刘澈把注意力向四周几乎所有的女生转移,刘澈甚至把这个办法,用到了她最好的朋友身上……
大半年后,努力终于起效了,刘澈对她的感觉不再那么枯骨铭心了,终于不会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心在滴血了,刘澈自觉得对她的感觉也终于淡了。
如果事情就这么结束也就好了,也许刘澈也能像忘掉前面几个女生一样忘掉她。事情更吊诡的却发生在刘澈毕业离校的那天,那天刘澈把所有的行李都搬到了楼下——集团公司提前通知,已经安排了车送他们去火车站。
刘澈看了一眼又住了两年的宿舍楼,从此以后那个楼里的某个房间就不再属于自己,生活了两年的新校区,终于建设的有点样子了,自己却该走了……鬼使神差的他还打听到她已经保送了学校的硕士研究生,从此以后天各一方,以后再也没机会相见了吧?刘澈深吸了口气,前路茫茫,等待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前途呢?
刘澈收回目光,却吃惊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和她最好的朋友来到了刘澈所站的那条街的对面,然而,更让刘澈吃惊的还在下面,刘澈竟然听到她那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就是那个跟她同一个宿舍,刘澈也曾经对着使用了注意力转移法的女生,竟然指着刘澈对她说,“喜欢他就去给他说清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三年多的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刘澈一日复一日好不容易在心底铸成了一道堤坝,这道堤坝它本该像长城那样坚固,像三峡大坝一样帮刘澈阻挡惊涛骇浪,可是在现实面前它却是那么脆弱,几乎就在她的好朋友说完那句话的瞬间,刘澈其实当场就崩溃了。
他这很想当场就扑上去抱住她,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来一直都喜欢着她,自己这些年熬的好辛苦,不过残酷的现实很快又浇醒了他:一个是留在徐州读研究生,一个为了自己将来房子的首期,而不得不把自己卖到大西北喝风;一个父母都是企事业单位工作的小领导干部,一个两个老的却全靠他养;一个是家里的小公主,一个却活得像条狗一样。
这种差距巨大,而又注定要长久分离感情……如果两个人之间有基础还倒罢了,偏偏两人之前什么都没有,有那一次篮球运动员的事情,刘澈对这一份恋情真是丝毫没有信心。
“长痛不如短痛吧!”刚刚迈出第一步,刘澈便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与其到时候再痛苦,不如快刀斩乱麻吧,其实刘澈心里还有自己的小算盘,当时他以为自己仍然可以像忘记前几个女生一样忘记她。可是上天偏偏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大学毕业已经快四年了,当年的那个身影不但从来没离开过刘澈的脑海,每天都还像个魔咒一样折磨着他。
刘澈也不是没想过去学校找她,如果他能够功成名就,如果他没有刚工作头三个月就一下子长了四十斤……刘澈说不准真的就走出这一步,可是工作后,工资的累积没跑过徐州房价的增长,特别是某一天,刘澈在一面试衣服的全身镜前看到了自己那已经完全臃肿了的身形,刘澈那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她了。
很多时候,每当那个身影在刘澈心里又出现的时候,刘澈就在心里大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喜欢我,却去跟校篮球队的主力约会,谈恋爱?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校篮球队的主力,让自己风光了,为什么还要在我脑子里晃?明明知道已经要分离了,为什么还要在大学毕业的时候,让我知道你喜欢我,为什么……每当这时候刘澈都像疯了一样,在自己脑子里喊到自己精疲力尽为止,不过却从来没有得到过想知道的答案。
刘澈记得上大学时候,一次课堂上,教英语的女老师开玩笑似的给全班的男生做过一个测验——天空、海洋、湖泊、草地、森林,让大家按照自己的感觉选一个喜欢的。刘澈选择了湖泊,老师就说他会喜欢上很多个,但只会爱上一个人。当时只是觉得那不过是一个玩笑,现在看来……难道自己爱上的那个就是她?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爱上她?没有当时那句话,说不准我早就把她忘了。”坐在面包出租车的后座上刘澈使劲捶着捶脑袋,希望能像当初忘记初中、高中时候的女生一样,把她锤出自己的脑海,把她忘掉。
“同,同志,你没事吧?”面包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刘澈发疯似的捶着自己的脑袋,有点害怕地说。
“没事,最近工作太忙了,头疼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