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谷,南来北往。
大厅内,秦兮然等人围坐在一起。云冲问起秦兮然与风平当日遇险之事,秦兮然表情淡然,寥寥数语,粗略带过。最后却提到一淳可能已身死于三思涯,闻言,云冲霍然站起身,惊叫一声,难以置信地望着秦兮然道:“一淳死了?不,不可能吧。”
堂内众人纷纷侧目,不少人满脸疑惑。
一旁的林宵显露出惊诧之色。他身旁的纳兰雪目光呆滞,众人谈论了什么,也没听进去。
秦兮然嘴角轻轻抽搐,纠正道:“我可没说他死了。”
云冲的疑惑反而一扫而光,肯定道:“我看必是死掉了。”秦林二人反倒疑惑,双双盯着他看,云冲挠了挠头,道:”我这也是猜测,不过既然人都被乱石活埋了,想必是活不了的。”
几人不置可否,各怀心事。气氛有些沉静,云冲见众人都没说话的意思,看了纳兰雪,笑道:“纳兰师妹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难道是在担扰风师弟的伤势?”
纳兰雪“啊”了声,脸色绯红,慌忙道:“没,没有。”
不知是风平体格强健,还是一淳纯厚的真元起了作用,不过二日光景风平的伤势渐缓,下地走动已然不成问题,纳兰雪还是放心不下,又拧不过风平倔强的性子,只得勉强答应,纵是如此也不敢大意,紧紧地跟在一旁,微微伸开着双臂。似那初教孩子学步的母亲,虽满含期待,却谨慎小心,丝毫不敢松殆。
风平无奈,却也不好说什么。楼下大堂自然不方便去,脚步稍稍迟缓,看似无意间走到了秦兮然房前。纳兰雪瞳孔微微一敛,脸色一沉,心下暗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又想起前二日秦兮然对自己过激的反应,联想到她平时冷淡的性子,不禁暗暗忧虑,莫非这二人已互生情愫?转头又细看了看他,却见他已抬手叩门,神态淡然,看不出半点端倪。只是前几日这二人眉眼传情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心下越发忧虑,待回过神来,风平已进屋落坐,秦兮坐在一旁,二人正疑惑地看着自己。忙笑了笑道:“正想着今天吩咐掌柜的做些什么吃的给他补补身子。”
说话间,人已悄然进屋,立到风平身边。一时三人不知说什么,气氛稍显尴尬。
许久,秦兮然看了眼风平,关怀道:“伤好多了?还痛吗?”
风平道:“好多了,师姐放心。”
秦兮然看了眼纳兰雪,想了想道:“等伤势痊愈,也该冥想,打坐,将那道法与真元领悟并吸收才是。”
“我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风平黯然道:“哎,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被二人忽视的纳兰雪虽插不上话,倒也知趣,静静站立着,不恼也不燥。
秦兮然黯然叹息,许久方道:“若是他活着,你该如何待他。正邪不两立,难道你还要喊他一声师父?”
疑惑如阴云盘绕而来,犹如万千细若发丝的触手轻挠着纳兰雪身子最敏感、柔软的地方,她终还是忍不了,打断道:“师父?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正邪不两立?”
二人看了眼他,摇头不语。纳兰雪欲再追问,却见两人似心有灵犀般皆是副黯然、深沉的表情,面对她的疑惑也没有要正视与回答的意思。一时,那燥动的心越发的烦躁,心中又恼又悔,若是那日自己动作更快些赶在秦兮然之前追出去,那么现在与风平共享秘密的是她才对。只是这世上什么药都有,却唯独没有后悔药。聪明如她,又岂会不明白过去的再多计较已于事无补,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住当前,掌控将来,可该如何做呢?她与风平之间的关系因为秦兮然的介入越来越疏离了,想到这,她满含幽怨的眼神落到秦兮然身上。那一身白衣的女子此时也侧过头来看她,仅仅一个对视,她便败下阵来,她忽地有些失落,那超凡脱俗的容颜,冷若冰霜的傲气当真是她不能比啊?
风平起身走到窗前,缓缓道:“若是他还活着,让我杀他,我如何下得了手。”
秦兮然望着风平的背影叹道:“是啊,换作是我,我也下不了手。更何况那人还救了你一命。”
“救了风平一命?谁救了风平?”纳兰雪突然觉得那一晚上发生的事太多了?多得有些超出她的想像。
风平转过身来,看着纳兰雪道:“以后方便的时候再告诉你吧。”见纳兰雪点头,他将目光又移了移,落到秦兮然身上,道:“他交待的事,我们何时办?”
秦兮然道:“等你伤势痊愈,这边的事处理完,我们便去找她。”
看来这二人已将自己完全无视了,忍了太久,她都觉得自己有些怯懦与窝囊,傻傻地杵在这里听着二人旁若无人的对白,喘气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连那微弱的存在感也即将荡然无存,纳兰雪觉得是该出击的时候了,于是斜瞪视了眼风平,忿忿道:“看来我是多余的,那便不打扰二位了,我走便是。”
说罢,抬腿便往门外迈。
秦兮然不理,嘴角轻抿。
风平知冷落了纳兰雪,心有愧疚,忙道:“姐,别生气了。正好,我也要回去,一起吧。”
纳兰雪心中一喜,转过头来,一双清澈似水的眸子含了丝挑衅的意味望向秦兮然。秦兮然轻哼了声,又向风平道:“你还有伤在身,回去好好休养。”
风平忙道:“我会的。”
说罢,转头看了纳兰雪,无奈地笑道:“走吧。”
纳兰雪笑逐颜开,急走两步,扶住风平,边走边柔和道:“我先扶你回去休息,然后去找掌柜的,让他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身子。你看你,最近又瘦了。”说罢,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
风平羞赧急走,纳兰雪打趣道:“还害羞了,以前捏你脸也没见你这样啊。”
见二人出了门,秦兮然叹道:“到底是青梅竹马,感情亲厚,我不能比啊。”
天色渐暗,夕阳缓缓沉进西边的山谷,留一下片残红。
南来北往的大厅内灯火通明,推杯换盏间,各派人士或是嬉笑怒骂,或是交头接耳低声窃语,或来回穿梭与人群中,好不热闹。天边还剩星点残红时,有一行人依次走了进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道有僧,亦有俗。何矮忙使唤几个小厮拼了张大桌,这群人依次按辈分落了坐,叫了些吃的,便安静地等待着,不急也不燥,不似先前一些带刀携剑的客人那般跋扈,何矮一生阅人无数,只偷看了几眼,也不敢正眼瞧,便猜出个大概,尤其上位左侧一位身着橙黄色僧服的高僧,神态十分安然,周身似散发着一种暖人心境的光芒,使得整个人越发显得慈眉善目。见他偷看,也不恼,礼貌性地朝自己点了点头。他忙亲自上了茶,先给高僧斟了杯,却见那人抬手一推将茶推到上位一身藏青道袍的老者面前,道:“复云师兄,先请。”
复云又将茶杯推到高僧面前,恭敬道:“无了大师,先请。”
二人推让间,何矮又斟了杯,笑道:“二位仙人都请。”
二人看了眼何矮,笑了笑,各自端了杯茶,轻呷了口,纷纷赞道:“好茶。”
何矮先前偷看了几眼便知这些人非同于常人,正中上座几位更是一身正气浩然,仙风道骨。心下猜测莫不是仙人下凡?或是如那三思宗老祖般得道的高人?当下不敢怠慢,忙将私藏的好茶拿了出来。
复云又看了眼何矮,问道:“掌柜的,这是什么茶?”
何矮忙回道:“禀仙人,此茶名叫雀舌。”见二人好奇,何矮忙解释道:“因其外形纤细卷曲,色绿翠故名雀舌。”
二人点了点头,复云赞道:“好茶,好名字。”
见复云对茶颇感兴趣,何矮神秘笑道:“采此茶还有讲究呢?”
复云道:“哦?“
何矮神采奕奕,道:“此茶有五不采。不采冻害茶叶,不采对夹叶,不采雨露叶,不采紫牙叶,不采病虫芽叶。连采摘的时节也很特别,谷雨前采者,茶最佳,清明与谷雨前次之,谷雨至立秋前最差。其它时节不宜采摘。茶叶一芽一叶初展时采摘最好,而且长度也不能超过一寸。”
说话间,手并不停歇,已将众人眼前的茶杯斟满。
宫雨燕咋舌,师朝亦惊讶不已小声道:“当真繁琐。”
通明、通善淡笑不语。
伊剑三端起茶杯饮了口,赞道:“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见此,纷纷端杯饮茶。
风刚似乎不太感兴趣,端起茶杯并不喝,往厅内扫了眼,目光落到右侧一桌时,顿了下。迅即便移往别处。
此时,刘世显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去正追到那一闪而过的余光,心下有些狐疑。
李光鹤道:“大师兄,怎么啦?”
刘世显摇了摇头,神色淡淡道:“没什么。”
与却天心下疑惑,细看了风刚几眼,也没觉有什么异常,摇了摇头,暗暗苦笑自己未免有些草木皆兵,心思一转想起前些天已先到此处的弟子林宵、纳兰雪二人,遂转头看向复云道:“师兄,想必林宵几位弟子也在此。”
复云点了点头,朝阮杰道:“你去将他们找来。”
阮杰起身点头,快步而去。
不多时,林宵、云冲、秦兮然、纳兰雪、风平跟随在阮杰身后,鱼贯而出。厅内阵阵惊呼,众人目光纷纷朝秦兮然、纳兰雪看去,宫雨燕亦多看了几眼,心下暗道,真是对倾国倾城的佳人。目光又移了移,看到林宵、风平二人,又是一惊,暗叹道,这玄虚门真是藏龙卧凤,不光女子生的娇美,男子也是一个赛过一个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