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股劲风突地掠来,来人明显作了掩饰,吴星晖察觉到时已有些晚,侧身躲避,却是慢了些。来人重重一掌打在了他后背。他整个身子颤抖了下,噗哧一声,一口鲜血喷洒而出。五脏六腑仿佛碎裂般,痛得厉害,他闷哼了声,手一松,六翅金蝉逃脱,僵硬地转过头去,看了眼那人,惊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竟-----然------是-------您。”
那人唏嘘一笑,摊了下手,无所谓道:“想不到蒙面,你也能认出我来。”
“为什么?”吴星晖的心一片冷凉。双目紧紧盯着身后那人,泪水缓缓沁出了眼角。
“公平交易,各取所需。”那人冷冷回道。
“你想要得到我的血脉之力?”他的脸不停地抽搐着,眼中已是无尽的哀伤。
“聪明。”
“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能瞒过天下人,以为能瞒得过我。”那人轻蔑一笑。
“是啊,我早该想到,怎么可能瞒得过你。”
那人不语。
“就为这?”吴星晕无力地道了声,满眼的失望与痛楚。
“难道还不够?”
“你杀了我,难道不怕别人知道?”
“玄虚门的人早跑远了,还能有谁知道?”那人缓步走了过来。
黑沉的夜空中,响起诡异的一声低吟,众人的上空中,忽地铺开了一片纵横数十里的浮云,一道清脆的女声带着一丝戏弄与不可一世自浮云中传了出来,“我可是全听进去了。莫非连我也要杀了,好怕怕呀。”
那人怎会料到如此紧要的关口还有人掺和进来,短暂的心惊胆颤后,强稳住信心神,抬头四处看了看,怒声喝道:“什么人,藏头露尾,还不给我现出身来。”
“你说现身就现身,你以为你谁呀?”
姥怓踏前几步,四处看了看,冷声道:“那来的鬼丫头,我劝你速速离去,不要多管闲事为好。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多管闲事。尤其是今夜,一群疯狗围住一人乱咬,我实在看不过眼,更不能袖手旁观。”
“你,你找死。”那人手诀一动,大手一挥,四道紫色光团朝四周掠了去。只听得轰隆几声响,上空的浮云破开了四个大洞。那人眼疾手快,纵身想要冲出去。浮云却在这一刻飞速地翻涌着,将四个大洞闭合。那人速度不减,捏指成剑,意图刺破浮云,却不曾料到,这一击如泥牛入海,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要陷入浮云中,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几近窒息。他忙抽身退了出来。
“你们这帮人,只会人多欺负人少,背后偷袭暗算,想必本事也高不到那去?不跟你们玩了,没意思。”
轰隆几声巨响,浮云中掠出几道闪电朝众人袭去,众人慌忙闪避,也就是此时,一道金色的身影驮着一年轻女人自浮云掠下,看了眼吴星晖,大声道:“快上来。”
吴星晖忙一个翻身,落到那金鸟背上。
那人怎会轻易放过吴星晖,快速追了上去,同时衣袖不停地挥动着,将数不尽的紫色光团朝吴星晖打去。金鸟左闪右躲,终于冲出重围,消失在浮云中。
那人痛心疾首,绝望地呼了声:“完了,玄虚门,我回不去了。”
姥怓踏空而行,驻到他身旁,道:“回不去便回不去了,留在我身边。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哎,只好如此了。”那人悠悠叹了声。
“若不是这女人突然杀出来,吴星晖这小子今日必死无疑。”
“这女子是谁?看她的功法,仙娘大人可有什么眉目?”
姥怓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了今日不能将玄虚门的人一网打尽。”
目光落到手臂上正歇息的六翅金蝉,随即缓缓松了口气,“还好我的金疙瘩宝贝没事。”
金鸟驮着两人飞出数十里远,吴星晖终于支撑不住,晕死了过去。整个人差点掉落,还好女子反应快,反手一把扶住他。
“喂,别晕呀。万一醒不过来了,我该怎么办?”
他悠悠转醒:“放心,我还死不了。”
“这就好,吓死我了。”
“翻过前面的山头是不是就到了你说的禾枷部?”
“是,敢问姑娘芳名?”
“凰文,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
“吴星晖,多谢凰文姑好姑娘救命之恩。”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到是你,伤得这么重,需尽快医治。”
“没事,还挺得住。”
凰文想起吴星晖与那人的对话,好奇问道:“打伤你那人,你好像认识?”
他的心沉了沉,缓了口气,道:“他是我师父。”
凰文惊怒不已,失声道:“就为了什么血脉之力,连自己弟子都要杀。”
“哎,这世间自私自利之人比比皆是,或为了争名逐利,或为了睥睨世人的高深道法,别说是亲传弟子,就是亲生儿子也下得去杀手。”
“你这到是实话。人心难测啊。”凰文叹了声,心口微微一痛,想起小时候,父亲嗜酒如命,每次自外面喝得大醉回来,就会丧心病狂地用各种难听下作的话辱骂母亲,母亲气愤不过,回两句嘴,就会遭到父亲的毒打。有时,甚至不管不顾,一回来动手便打。本来还算殷实的家被他败光不说,还四处借钱买酒喝,最后实在还不了钱,竟将母亲卖给了别人做姬妾。母亲的夫家很有钱,却不拿她当人,那人的正妻厉害得狠,还是个醋缸子,时常打骂羞辱母亲,就连正妻身旁服侍的下人都高过母亲一头,这些人吃剩下的饭食才会留给母亲,母亲忍辱偷生,从不反抗,便是这样,她也不肯放过母亲,时常在残羹剩饭里掺杂些泥土,石子。母亲的身子在百般折磨之下日渐消瘦,大小病痛缠身,那财主不肯拿钱出来给母亲医治。母亲苦苦撑了两年,在病痛与忧愤之中,凄惨死去。这些事实都是后来她长大成人后,回来找那人报仇时,听那府里的下人说的。若不是师父好心收下了她,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
那次回去报仇,她还去见了父亲,本想痛骂他一顿,却发现他已是满头银发,倒在墙角下,裹着破旧,肮脏的布衾。
他认出了她,幸喜万分,想要起身去拉她的手,却是已没了力气,他哭着唤了声:“云儿,你回来了,你回来看我了。”
她哭了,眼中满是悲愤与心痛。
“你怎么落到这般地步?”她是该恨他,本想用这世上最恶毒的言语好好地羞辱他,张开嘴却只问出这一句话来。
“是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害死了你母亲。老天爷在惩罚我,只求你不要再恨我。”他跪倒在她脚下,痛苦流涕。
她的心微微一痛,想要去扶他,终还是忍住,冷声道:“你做了这么多恶,还想求我的原谅,做梦。”
“对,对,我还有什么资格求得你的原谅。”他瘫倒在地,无限悲凉地说了句:“我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便是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
她回过身去,眼中已满是泪水。终还是忍住,快步离开。这都是他自找的,我不杀他,已经是便宜他了。她一遍又一遍地说服着自己。
第二日,还是去看他,带了些吃的。可是他却永远地去了,肮脏的脸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她的心阵阵绞痛,颤抖着手去摸他的脸,“为什么,不再等一等。为什么?”
终于,她紧紧地抱住他,所有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泪水滚滚掉落,“父亲---------”她头埋入他怀里,感受着那最后一点温存,紧紧咬着红唇,无声地痛哭。
凝若落到她身旁,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想哭,就大声地哭出来吧。”
她旋过身,扑进凝若怀里,失声痛苦:“师父。父亲他,他走了。这世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凝若心口一痛,抱住她,幽幽道:“傻孩子,你还有师父啊,师父就是你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