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融化的时候,窗外时常会出现蒙蒙的水珠。靠在窗台上,就可以用手轻轻在朦胧的玻璃面上画上一道道的痕迹,像一张张笑容,可以无限绽放。
春暖花开,窗外的爬山虎开始有嫩芽冒出。春节是个大节日,那时候,就要回家了。
红砖小屋里的人都变得正常了,仿佛过去的,都烟消云散。
方祈刚一直都是有事情做的。这当然是在画茈的意料之外。他是省城女子艺术学校周校长的助手,他在做的,就是协助周校长推广女学教育。在他的意识里,学校教育不应只是男人的天下,且学校教育不能只限于在塑造女子优秀品德方面,除了修身养性,应在才德双方面,共同进步,以知识和技能服务社会。
“与男子一样的以智慧立足,半分天下而正母教之本,这是除天下积弱的根本。”
所以,他一直和周校长还有一些知名人士开办女子学堂,在京城和一些大城市都有教育地点,专门招收女学生,开办技能教育,包括了国文、外语、算学、地理、历史、物理、生化、艺术等课程,影响可观。
周校长画茈已经见过。卷发齐耳,穿着及膝旗袍,脚上也是平跟皮鞋,戴着金丝框眼镜,温文尔雅,说话轻声细语,却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画茈初见周校长之时,周校长曾经意味深长地跟她说过一句话。
“如是女子要懂得祈刚,必是不能让自己太强,因为他的心,其实是很柔软的。”
周校长打量着她,那双眼里是充满了惊喜。
“想不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要不同。”
之后,紫衫袄裙收起,画茈穿上了学校的蓝黑校服,她的长辫子垂下来,还是扎成了蝴蝶结。
生活不同了,像是有了新的生存目标。方祈刚也不再颓废,画茈现在每天看到他,就是他督促她学习的时候。他板着脸孔生气的样子奇怪极了,很像安先生之前上课打学生手板那样。只不过是他手里没有拿着木板尺子。
画茈上过安先生在小镇上办的学堂,本来学这些也不是很费力。不过对于方祈刚那样的比较专业的绘画训练,对她来说还是距离很远。
“如果你也拿尺子打我手板,我会叫救命的。”这是画茈常常对他说的话。这时候他就会皱起眉头,然后拿着周校长送给画茈的书,要她说出其中的一段。
“我不拿尺子打你手板,但是我可以用其它的方式惩罚你。”
他说的惩罚的方式,并不是什么要人命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做饭。而对于当过厨娘的画茈来说,这算不算惩罚,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一次画茈真的看到了方祈刚的画功了。他比之安先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是只会用颜料作西洋油画,同样的,水墨国画,山水、人物、花鸟,他都能信手捏来。如今,他最经常画的竟是用颜料参杂在水墨画中,以先勾勒浓淡相间的水墨轮廓,再添淡色渲染的技巧为主的方式。那些画出来的形似水墨画的淡彩,比纯粹的水墨在形式上增添了鲜明的层次,且意境更为突出,更生动。
看着作画而全神贯注的他,难以想象在不久之前,他是那样的毫无生机,如此的失了生趣的样子。
寒冬了去的时候,花开的日子,到来了。
画茈开始觉得生活只是跟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直到最后,还是让她得到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