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梧桐树似是善解人意的。这一个下午,阴天,没有太阳,一丝风都没有,有些闷热。树枝悄然不动,仿佛知道这病房里里的情况是让人焦虑万分的。没有声音的氛围,总是带着那么一点慌乱,因为这太过于安静的环境。
已过去的这一段海上的行程,总是在烦躁不安中度过。海浪曾多次吹着不太清醒的头脑,细数着往事。
她想过无数遍了,如果祈刚醒了,那见面的情形,该是如何?她该如何自处?她带着这些个可能让她难堪的画面,一步一步接近,这曾经的洁白。
白色是纯洁无暇的。从来在这里出现过的一切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邪恶。在这一方天地里,人们都是用一颗平和的心,在洗涤着岁月的尘埃。
心头蒙上的一层灰色,本来就让人无法清晰地看见前方。如果让这些灰色潜入心底,会造成怎样的伤害,她不得而知。可是,明明白白的,她的心,祈刚的心,甚至,宋智棋的心,都已经让这些灰色感染了,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口,很深,很深。
一下船就看到了方祈和。一帮人就直接到了医院。
“方祈刚的神经反应越来越频繁了,而且,他的流泪反应也时不时地出现。医生听到了他的心跳,有加速的特征,而且,他的手指的弹跳力,与正常人无差别。”这是方祈和一路上先声夺人的解释。
“谢谢你们的照顾。”画茈突然找不到话说了。
“我希望你听到这些,会动容。可是,你比我想象中的,平静很多。”
画茈没有回答他。但是她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我希望祈刚平平安安。真的。但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种权利?
在病房外的等待,让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所以,窗外的梧桐树,像是唯一的风景,凝聚着目光。
张医生协同一帮白大褂,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们互相耳语。然后,一帮人散了,剩下了刚刚抵达就开始工作的张医生。
“夫人,情况乐观,病人的脑细胞活动正常,而且,心脏有加速的迹象,是因为生命体征的突然变化造成的,这是造血功能的异常引起的。只要过一段时间适应了,自然就会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这段时间病人的一举一动,我们都会密切关注,务求可以看到奇迹的出现。”
“谢谢。”
握手,告别。医生的话,像是肯定了事情未来的发展方向。
“看来,他是死不了了。”方祈和突然说。
“你可真是,口无遮拦。”那一直安静等待着的宋老太爷,突然也发话了。他拄着拐杖往病房里探了探头。
“这人,还真是命大呢。看来,他也是个坚强的小子。”老太爷拉起紫草,口里念念有词。“我带着小娃娃下楼去玩去,你们进去看看他。”
老太爷正转身要走,却在走廊转角处,出现了一个人。他们向这边走过来,穿着黑衣,带着黑帽,还带着墨镜。他走近了宋老太爷,将墨镜脱下。
“老太爷。”
宋老太爷愣了一番。但随即,表情就变缓和了。方祈和也向他走过去。画茈皱紧眉头,大惑不解地看着他们耳语着。
一步一步接近这人,画茈看清楚了他的脸。他是,蒋铭正。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了,今天必须走。”宋老太爷继而转身,向已经站在他身后的画茈说道。
“走?”
“是。”这回,是宋老太爷和方祈和,异口同声地说道。
“为什么?”
“现在你们不能留在这里。形势十分危急,只怕晚一分,危险就多一分。还是走水路,那艘船会一直开到广州港。”方祈和附在画茈耳边像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去广州?你不是说,为了那些个瓷胎的问题,为了……祈刚的情况,才让我来的吗?为什么现在连陶然轩都不去,就直接要去广州?”
“如果你还想见到你哥哥,就得去广州。没有什么瓷胎的问题,那是我骗你的。至于方祈刚的事情,你放心,有我在这里,没事。他的情况我会跟踪的,不遗余力。你现在的情势也很危险,你哥哥和玉然的那帮人,已经自由了,只怕下一步,他们会想到要找你的。宋智棋现在留在北京,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哥哥……
“不管怎么样,到了广州,见了你哥哥再说吧。”宋老太爷已经提起脚步向前,刚刚遇到的蒋铭正,也让开了路,似是要让画茈先走。
画茈最后看了一眼,那病房里的一切。她看见了蒋铭正的急切,还有,方祈和正重的点头。咬咬牙,她向前移步。
匆匆而过,早上才从船上下来,夕阳西下,她又看着这艘船,离开了港口。
这一次,她的心,像生生被人撕扯一般,无法掩饰疼痛。她发现自己流泪了。泪迎着海风很快就风干。泪水风干了,再流,风干了,再留,无止境。
为什么,她感觉,这是一种,无言的,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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