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画茈回到方家庄后第一次,她很好地,很好地睡了一觉。是太累了?还是这被窝实在够暖和,暖融融地让她无暇思考,只会让脑袋和身体休息?
她醒来,摸摸身旁的位置,空的。
昨天她应该是看着方祈刚闭眼,然后才睡着的。她看到他把他们的鸳鸯佩,放在枕边,她瞧瞧那个位置,现在又剩下一半了,另一半他带走了。
为什么单单看这半边,就看不到那“百年好合”四个彩色的字?怎么反光都看不见的。一定要这鸳鸯佩的两半在一起,才有这“百年好合”,这是多么奇妙的心愿!
画茈把剩下的那一边,戴到身上。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这沁芳园里春天的气息十分浓厚,那梧桐树上的叶子,嫩绿得就要抢了眼球。绿色的希望在树上繁盛着生命的活力,就像这树下的小小人儿,依依呀呀地开始要哼起音符。紫草开始会发出简单的声音,小手儿小脚儿也喜欢舞动,像是要跳起翩翩的舞蹈。画茈拍拍手,小孩儿就循着声音扑腾扑腾地走过来,只是几步,就让大人小孩都笑成一团,红扑扑的脸蛋像红苹果一样诱人。
这样静谧的午后,尚竹院里的安详,像是与世隔绝了。她抱起紫草,出了尚竹院的圆拱门。
“大少爷在工艺坊那边,从早上就一直在那里。”中午送饭来的方元像是看透她的心思,知道她想问,为什么方祈刚一直没见踪影。
他说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他接受了自己要让陶然轩发扬光大的使命,他必须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留在这个地方,这是他自愿的承诺。
画茈一路走,走到工艺坊的门前,她看到在坊间聚精会神执笔的方祈刚,这种样子只有很久以前在那红砖小屋里,她看着他在画板前,留存的那种忘我的神情,那种记忆。
坊间里还有其他工人,他们静静地向画茈点头示意。紫草不乐意了,又像是有些享受,她又依依呀呀地哼起了那些简单音符自编的歌谣,这样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兴趣。
方祈刚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坊外的画茈。
“你怎么来了?”方祈刚走到画茈的身边,将紫草接过去。紫草很调皮地,用手拍着他的脸。他的脸上有一些用颜料沾染出来的痕迹,这看起来很符合这个男人一向的做法。画茈拿出手绢,试图擦去这些痕迹。
“没事,等下擦也行。”方祈刚躲开画茈的手,伸手拉着紫草挥动的双手,比划起来。他的笑脸对着小孩儿,装起鬼脸。这举动逗得小孩儿更加兴奋地舞动着双手,呵呵笑着。
画茈走到他刚才坐着的地方,看见他在瓷胎上画着的那些颜色。这些颜色挑动了画茈心里积聚了许久的那些渴望,她望了一眼放在他桌上的,那些细腻而美妙的样瓷。它们像是在向她招手,呼唤着她的触摸。
画茈拿起笔,看了一眼抱着紫草已经转过头来的方祈刚,点点颜色,呈现在瓷胎上。
方祈刚靠近她,将紫草放在一边。他挨到画茈的身后,用手抓住她握笔的手。
“这样,就这样。”他握住她的手,将他剩下的要画的颜色点上。
画茈感到身旁都是暖暖的,他的手掌也是暖暖的。他的气息,就喷在她的脸上。她任着他握着她的手,操纵着笔,在瓷胎上翩翩起舞。
突然,一旁的水墨磁碟溅起了水花,水花泼到了两人的脸上,顺便,也把快完成的画弄得一团糟。她和他仿佛都清醒过来。
笑声,一旁的小人儿笑得最大声,还在继续拍手。紫草的身子趴在桌面上,手上和身上已经染了颜色,连小脸蛋也涂得五彩斑斓。刚刚溅起的水花,就是这小孩儿打翻了磁碟的杰作。
方祈刚将手放在了画茈的脸上,抹开那些影响她视线的墨水。他轻轻地俯身在她耳边。
“这就是同甘共苦的滋味,你愿意吗?”
他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放开她,抱起小孩儿。
“你这个调皮鬼。”他把小孩儿举高,逗着彼此发笑。
那个轻轻的吻停留在画茈脸上,有些暖,暖意传递着,流到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