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年羽扶着庄柔靠回靠枕上,看着她盘起腿,把书举在眼前。他是建筑系的学生,经常把看到的世界幻化为无数线条和立体。她腿很细,弯曲起来都像两条相交的直线,这个坐姿,那四条线看上去像一个快要被压扁的菱形。
这个奇异的菱形上方,她的腰腹几乎是一个薄片,立成直角。那个靠枕支撑着她的身体,支撑这个相当不稳固的立体,不倒下。
陆年羽经常和同学开玩笑的把人身体用几何来解构。他们经常讨论灭绝师太的身材,一个球体在一个圆柱上,大家一起笑的前俯后仰。
但,世界上没有人比庄柔的身体更几何了。他笑不出来,他希望自己从来没嘲笑过灭绝师太的身材,他希望自己在那群家伙嘲笑某个女人的身材“很几何”时揍他们一顿,警告他们不要再这样说任何人。
庄柔读着书,眼角瞥到一只手摸了过来,吓的一颤。她瞪着陆年羽,“你干什么?”
陆年羽没理会她的抗议,轻轻触碰着她双腿,然后用力但温柔的托了起来,让它们并齐,与床面形成一个钝角三角形。他把书接过来放在她膝头上,轻声说:“继续看吧,身体稍微前倾一些,你不需要那个靠枕也可以坐的很稳。”
庄柔怔怔看着他,他眼睛红红的。她抬起手落在他肩上,微笑:“不行,头往前倾的话,再抬起来我会晕掉。”
陆年羽倏地站起身,走出病房。庄柔知道他大概又难受了。她放下书本,开始静静思索。
陆年羽回来时,庄柔说:“你能不能陪我坐会儿?嗯……我不想一直靠着靠枕……”
陆年羽愣了下才明白过来这个请求的含义。
几分钟后,庄柔很舒服的靠在陆年羽胸前,说:“你比靠枕舒服多了,我会睡着的。”
她很快就打呵欠,头歪在他颈窝里闭上眼睛。陆年羽呆呆坐着,感受怀里这温热的一个人。他叹了口气,她肯定是故意的,这个人肉靠枕会让她睡着了也坐的一样稳。
庄柔真的睡着了,忽而微醒,再睡去,竟还会继续那一个美梦,发现分毫不差的连接上。最终美梦没有结果,她醒了,看到他愁眉苦脸。
她实在不想离开这个人肉靠枕,倦懒道:“我耽误你复习时间了吧?”
陆年羽刮了刮她的鼻子,气呼呼的,“那倒没有,就是你没给我犯错误的机会。狐狸……你就让我犯次错误,又不会少块肉。”
庄柔安然闭目时有种洁净却诱惑的魅力,睡美人一样,仿佛等着谁吻醒她。陆年羽很大胆的把唇凑过去,却在就要碰到的那一刻停住。如果吻了睡美人,她却不醒,会怎么样?是否说明,他不是她的王子?
莫名其妙的纠结着这个答案,他没继续。
于是庄柔自己被梦惊醒。她笑,轻轻说:“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哪,以后再说……”
不错,北极的极夜是南极的极夜。北极狐跑到企鹅的南极来找阳光,但极昼只有六个月就会换地方,并不是“很长时间”。
陆年羽不知自己在怕些什么,只知道,看着她在日历上划日子,心会跳的快起来。他去帮她买晚饭,刚到楼下却发现没带钱包。折回来时,站在门口听到了她跟护士的对话。
“副院长有没有回来过?”
他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护士柔声回答:“我没听说他回来。”
庄柔轻轻的嗯了一声,语气并不很急切,平淡的像在问天气:“副院长的办公室一直是杨助理在用?”
护士听上去有点发窘:“这个我不清楚,庄小姐想知道的话,我帮你去问问。”
“没关系,不用问。”庄柔语气丝毫不带感情色彩,似乎只是为了知道她和以铮的事有没有影响这座医院的正常运转。
陆年羽一瞬惆怅,再次告诉自己不要在意。
护士退出来的样子跟见了鬼似的。陆年羽没进去,也没发出声音,侧耳听着床单和被子的翕动声。
庄柔轻手轻脚的摸出来时,刚好和他四目相接,怔住。
他走到她面前,转身,半蹲下,双手撑着膝盖。
“既然上次把你的半条命背回来了,这次我试试再把那半条也背回来。上来吧。”
她只迟疑了几秒钟,就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