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这是第一场战争,李玮因从来没有顶过自己的父亲。
房门被李玮因愤怒地甩上,“我不可能和那个什么孙秀蕾结婚的,现在二十一世纪了,你们那套跟不上的!!”
李东坤摁下房间的灯火,整个屋子黑了下来,整个世界黑了下来,平日里再坚硬的面具也在瞬间崩塌下来,酸涩的苦水盈溢心头:“没有用的,玮因没有用的,这代价你付不起的——”一个人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独自呐呐言语,烟头点亮的唯一一块亮点也被眼泪浸灭,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将近二十年了,那些以为过去了的岁月,过去的人生,过去的人们……原来都过不去,过不去——
所有的债只要没有还完,它就永远都过不去——
星光一如既往的温柔。
手心的青玉一如既往的温润。
夜一如既往的宁静。
仿佛这一切的静都是在嘲笑着李玮因的烦躁,无止无终的郁闷与烦躁。
狠狠地把那块冰冷的石头扔进空旷无物的抽屉,如果它可以就这么碎了,是不是就可以逃开这些无谓的束缚,可是它没有碎,就像八大家族的关系一样牢不可破,就像一个钢筋水泥的囹圄,甚至不给喘息的氧气。
最终还是下了决心拨通那个电话号码,心里百转千回的话语却无从说起,“你好,我找萧遇——”冰冷的听筒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传来了像炸裂一样的声响:“现在几点钟了,侬个小瘪三,侬困不着,不让别人困是伐???(你睡不着,不让别人睡是吧?)”
那个炸弹一样的老妇声响戛然而止,只剩下忙音维系空白的线路。
修长的手指,节骨分明,紧握着话筒不知几时才能放下。
他放不下她。他知道自己心里放不下她。
“玮因,我可以进来一下吗?”李东坤在门外敲了敲儿子的房门。
李玮因开门,看到门口略显憔悴的父亲,眼里略略泛起抱歉的神色,他明白这一切都由不得他父亲做主,都是这个牢笼里相互囚禁的人,谁也不用对谁说抱歉。
“玮因,你能把萧遇的地址给我吗?我想见一下萧遇的妈妈——”李东坤眼中恳切之情,不由令李玮因心中一震,“爸,你认识萧遇的妈?”
22
时间又把一切重新载回原点,波澜不惊的原点。
仿佛生活的直线从未出现过交点。
可是。
可是。
可是。
“包租婆”刘嫂为什么会不情不愿地叫萧遇不用再去摆摊了?
街坊邻居为什么一下子都不再冷眼想看她们母女了,还不时地给予小恩小惠,关心刚出院的母亲身体复原的如何?
田睿也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乖巧”,从未再找过茬?
“日全食”这样的名店为什么会找上萧遇,让她为他们的小笼配馅,不但可以保证自己的秘方不外泄,还可以每个月拿到一笔不小的酬劳,而付出的仅仅只需早晨的两个小时,为他们搭配馅料?
没有一本百科全书可以回答这些为什么,整个世界瞬间的明亮,没有原因。
看似相近的原点,实际已经相距好远好远。
没有人再提过赵译明这个人,这个仿佛从未出现过的人。
夜愈深,星愈亮,月愈皎。
心愈低落。
他的笑容只有再此时才会变得无比真实烂漫,仿佛被夜空铭刻的微笑,只留给萧遇怀念。
那个莫名其妙闯入的男孩,天真无邪的笑容而心疼收留的男孩,那个买礼服给她还调皮捣蛋的男孩,还有两个毫不真实的吻,仿佛踩站云端的人邂逅的一个梦。
仲夏深夜的流星划破深蓝的苍穹。
萧遇背对着天空,蓦然间发现他的确什么也没有留下。
不,或许有,就是那灿若旭日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