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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徐三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轻抚在徐三那张平凡的脸上。

徐三的外貌实在很平凡。他的眉毛不粗不细,鼻梁不高不矮,眼睛不大不小。整体来说他就像邻家的老大哥,和蔼亲切,让人觉得贴心。

但徐三却很不平凡,他是南口市最有名气的无赖。

他第一次和人打架是二十岁。那次他被一个社会老大领着十七个小弟狠狠爆揍一顿,那时他无钱无势,任何人都认为这顿揍一定白挨了,但徐三却不这么想,他虽然无钱无势,却有一根死脑筋,就算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

他去找那个老大理论,结果又被揍了一顿,看着趴在地上像狗一样狼狈的徐三,老大只说了三个字:“神经病!”

徐三不服,他不相信这个世界如此黑暗,他相信天理循环,所以他去报案。警察认真做完笔录,说这是一起严重伤人事件,警察告诉徐三,这件事一定严肃处理,让他回家去等消息。

徐三望眼欲穿地等了两个月消息,警察就像把这件事忘了一样,最终一个电话也没有。徐三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微笑着揣了一把尖刀,溜达到市政府门前,用了十天的时间跟门卫混熟,知道了副市长坐的是什么车。

那也是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徐三拦住了正要开进市府大门的汽车,跪在副市长的车前,把尖刀扎进自己的肚子,大喊了一声:“我冤!我冤死了!”随着喊声,尖刀横向一豁,徐三就在副市长的面前剖腹了,肠子流了一地。

副市长用最快的速度把他送进医院,告诉最优秀的医生必须挽救徐三的生命,同时把刑侦大队的队长叫到医院,咆哮道:“这个人竟然剖腹自杀!他到底受了多大冤屈?你们现在就给我去查,彻底查!”

没用一天,徐三的仇人,那个社会老大就被抓进了局子。

这时副市长才知道,徐三的所谓冤屈,只不过因为和人打架,没打过人家。

打架,只要不致人伤残,就根本不算大事,社会老大只是被拘留十五天而已。躺在拘留所的那些日子,社会老大哭笑不得,就他妈打一架,至于剖腹吗?这人心眼儿也太小了吧……

事情还没结束。十五天后社会老大重获自由,徐三守在拘留所门口,当着武警的面,把小斧子砍进了社会老大的脑袋。斧子不大,刚好嵌进头骨而且伤不到大脑。社会老大当时还保持着清醒,抹了抹满脸的鲜血,刚要说什么,就听徐三喝道:“跪下!”

周围的武警有些蒙圈,他们没见过这么狠的人,竟敢在武装警察的面前砍人,还有没王法了。一愣神的功夫,徐三抽出斧子,又狠狠剁了进去:“我让你跪下!”

社会老大摇晃着跪了下去,武警这才回过神来,一拥而上把徐三拿下。徐三被擒住双臂,突然朝社会老大嘿然一笑:“等我出来,我杀了你。”

徐三拒绝法庭指派辩护律师,他为自己辩护。他说他太冤屈了,报案两个月竟然无人问津,当时的警察叫什么,家在哪儿住,家里几口人……徐三说他不追究警察的玩忽职守,但自己精神失控,所以干出了报复的事,他怀疑自己得了精神病。

很好笑的一幕出现了。当时负责徐三打架案件的警察四处活动,为徐三争取减刑。那个躺在医院的社会老大拿出来五十万托关系,并口口声声告诉警方,自己绝对不会起诉徐三。

最终徐三被判精神病发作,免于刑事诉讼,然后顺理成章地接替了那个社会老大的地位。这一起斗殴事件轰动整个南口市,徐三这个名字无人不知。他和别的社会混子不同,他有心计,而且狠辣狡诈至极。徐三之狠,凡跟他接触过的人无不为之胆战心惊,他却毫不在意,甚至走在大马路上连个保镖都不带。他的理由很简单,他就是最好的武器,不是没人敢惹他,而是犯不着惹他。

现在徐三懒洋洋地坐在椅子里,任凭温暖的阳光抚摸他的脸,一双眼睛满不在乎地扫视着四周,然后他把目光收回来,露出平和的笑容看着对面肃穆而坐的警员。

这显然是个新警员,二十四五的年纪。他的皮肤是小麦的颜色,那显然是在警校训练的结果。如果是老警员,长期坐车、坐办公室,皮肤会细腻苍白很多;他的眼睛黑而且亮,但却少了稳重和狡诈。如果是老警员,绝不会有这么淳朴的眼睛。

徐三宽容的笑了笑,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小警员显然不知道他徐三的凶名。

警员咳嗽一声,严肃地凝视徐三的眼睛,语气带着不卑不亢:“许建光,我要做笔录,请你配合。我再问一次,你的年龄是多少?”

徐三微笑:“兄弟,不用这么认真,叫我徐三就行。好吧,我告诉你,我三十九岁,属猪。我还告诉你,老哥我真的没犯法。”

警员低头记下,皱眉道:“你没犯法?刘海生的眼珠子差点被你踢瞎了,你还敢说你没犯法?”

徐三无可奈何笑了笑,连话都懒得说了。

警员又咳嗽一声:“许建光,今天上午八时二十五分,在坝东花鸟市场,你想购买刘海生的信鸽。刘海生要价五千元,你给他二十块钱,刘海生不卖,并且说你有毛病,让你赶紧离开,你恼羞成怒,脱下自己的T恤衫罩住刘海生的头部,对他拳打脚踢,致使刘海生轻微脑震荡,眼角开裂,你承不承认!”

徐三嘿然笑道:“不认。你们有证据?没有就别诬陷我好吗?”

“你还想要什么证据?刘海东已经亲自指认就是你干的!”

徐三笑眯眯地看着警员:“那如果我现在亲自指认你对我用刑逼供呢?你承不承认?”

警员有些愤怒了:“你胡说!这里有监控的!”

徐三哈哈大笑:“对呀!那我问你,刘海生有监控录像吗?你凭什么断定他没撒谎?小兄弟,刘海生这是在诬陷我,你明白了吧?”

警员黑亮的眼睛突然变冷,死死盯住徐三:“好,你要证据是吗?”说着从身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件白色T恤扔在徐三面前,继续说道:“虽然事发现场没有监控,也没人敢站出来指证你徐三爷,但你的衣服却留了下来!”

徐三笑得更畅快:“你说说,你为啥肯定这件衣服就是我的?上面有我名字吗?”

警员冷冷看着徐三:“确实没有你的名字,不过,徐三爷你不是以前那个穷鬼徐三了,你现在是南口市跺一脚四处乱颤的许大官人,你太有钱了,所以你买的衣服都是正儿八经纯棉的。”

徐三愕然:“纯棉的衣服怎么了?穿这衣服的人到处都是,你也不能咬定是我的吧?”

警员冷笑一声,这时徐三才发现,这个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小警员不仅眼睛又黑又亮,而且牙齿也很白。警员冷笑,显得胸有成竹:“你穿过的衣服和别人有很大不同!你摸摸你脖子上的战国红观音挂坠,战国红是一种很独特的玛瑙,尤其是你戴的这种金丝战国红更是绝品,南口市只有这一块,价值一千五百万,我说的对吧?”

徐三傲然地笑笑:“我喜欢有品味的东西,和价值没什么关系。你就说说,你为什么认定这件衣服就是我的?”

“我相信你上学的时候一定没认真学过化学,最起码你对战国红的了解并不透彻。你不知道,金丝战国红在与汗液接触之后,由于化学反应,会沁出一种淡黄色的杂质,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养玉!玉器和人体接触久了为什么会变得晶莹剔透?那就是因为杂质慢慢的被汗液吸出来了。十分悲剧的是,你运气很差的穿了这件白色纯棉T恤出来惹事,而你的金丝战国红沁出的淡黄色杂质就留在这件T恤上,所以,衣服的主人就是金丝战国红的主人!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徐三膛目结舌,看了警员半晌,失笑道:“别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好了小兄弟,算你厉害,呵呵,人是我打的,这也没什么,不就是打架斗殴嘛,我认赔认罚,行了吧?卖鸽子那小子医药费多少?我出两倍价格!”

警员似乎没想到徐三这么干脆,不禁露出笑容:“三爷,早承认多好啊,何必浪费大家时间?来,你看看我写的有问题吗,没问题就签个字。”

徐三随手签上名字:“我这不就是闲的慌吗,好多年没人跟我打架,手痒了,嘿嘿。你这小兄弟有点意思,以后咱哥俩多亲近,没事去我夜总会玩玩,放心,老哥做东。”

警员认真把笔录收好,笑得更天真:“我看最近这几年怕是见不到三爷了,你还不知道吧?刘海生,就是卖鸽子那小子,他的左眼已经被你踢瞎了,你这属于重伤害,是刑事责任。”

徐三脸上变色,“腾”地站起身子。

警员笑道:“对了,我刚才骗了三爷,您想想,战国红是玛瑙,不是玉。而且吧,养玉是往外排杂质吗?说真的,连我都是第一次听说。”

徐三脸色不断变换:“真没想到,南口的局子里竟然有小兄弟这样的角色,兄弟贵姓大名?徐三真是失敬了!”

警员笑着摇了摇头:“我和你不是一路人,大家还是陌生些,对彼此都好。”

说着话警员向外走去,徐三眼色变冷,淡淡说道:“兄弟怕我报复?你放心,就算不知道名字,我也一样会找到你!”

警员止住脚步,转回身子,直视徐三的眼睛说道:“我叫萧歌,你想报复?我随时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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