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闫晗缓缓离去。在场几百人中,无一人敢阻挡。
不一会儿,闫晗已到了与钟灵瑶她们约定的地点。
这是一棵千年古树,枝枝叶叶的浓荫遮蔽了半壁天空,盘转弯曲的树根在月光下熠熠发亮。
“闫晗,你来了。”钟灵瑶满脸担忧。
“恩,涯筱怎么样?”闫晗问道。
“还好,都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修养些日子应该就可以恢复。”钟灵瑶道。
“恩。那就好,辛苦你了。”闫晗神情一下放松了许多。
“皇,我……”涯筱说话有些吃力。
“涯筱,以后叫我闫晗吧。”在钟灵瑶突然目瞪口呆的眼神中,闫晗打断了涯筱的话。
钟灵瑶不作声,尽管她在之前就已经大概猜到闫晗的身份了,但此时亲耳从涯筱口中听到,内心还是不免汹涌澎湃。
“灵瑶,从将涯筱交给你的那一刻,我就选择了信任你。”闫晗转向钟灵瑶,眼中柔情闪烁。
“呵呵,为什么信任我,我们认识也没多久。”钟灵瑶笑笑。
“有时候,信任就在那一瞬间,就像你当初在十里亭选择跟我走一样,不需要太多的理由。”闫晗看向远方,神情变得认真。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现在发生的事了吗。”钟灵瑶问道。
“灵瑶,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三个选择,一,加入我们,从此生死与共,我不能承诺给你什么,相反这会很艰辛,甚至有性命之忧。”闫晗没有直接回答钟灵瑶的问题。
“二,你可以自行离……。”
“我选一。”钟灵瑶的回答坚定而果断。
空中的云徐徐散开,月光刚好倾泻下来,照在少女精致得荡起点点旖旎的面庞上。
闫晗点点头,“谢谢。”
钟灵瑶回应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当即,闫晗把宫变,逃离以及后来的相遇简单地讲诉了一遍。
钟灵瑶听得很认真,看向闫晗的眼中又多了些什么。
“涯筱,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这儿已经没什么外人了。”闫晗说道。
“闫晗,其实一直以来,我们都可能弄错了一件事。”
“你指的是什么?”
“十七年前那场战争,可能远没有我们所理解的那样简单。”
“什么!”闫晗大惊失色。
“前不久,语茗来找过我,他好像受伤了。”
“在森林时,以防万一。他提出扮作我,率领我的近卫引开可能的敌兵,于是我们就此别过了。”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受伤,并独身一人来找我。”
“没理由,我对他有信心,而且他不可能抛下五十近卫。”
“那现在你觉得为什么他的风血宝刀会在她的手上。”涯筱指了指钟灵瑶手上的刀。
钟灵瑶若有所失,心想:“怪不得闫晗看见风血宝刀会像看到故人一样。”
“同样没理由,虽然语茗对刀法的见解到了他那个层次,对宝刀的依赖远没有一般人那么强,但也不会随便丢弃自己的配刀。”
“所以,你觉得……”
“所以,我觉得他是想提醒我些什么,可我一直想不出他想提醒我什么。”
“我们这样看,一个武功盖世的人遇到了怎样的境地,会身受重伤,继而丢弃佩刀,甚至会舍弃自己的部下。”
“我了解语茗,他就算是战死,也不会舍弃自己的部下,除非……”。闫晗的话突然僵死在半空中,眼神中满是骇然。
“说下去,除非什么。”语茗眼中凶光闪烁。
“除非,是他的部下,即我的近卫,对他出手。”
“我的皇,我知道这对你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这样残酷。”
“所以,语茗舍弃自己亲身佩戴的风血宝刀,就是希望能提醒我,我的近卫出问题了。”
涯筱点点头,闭上双眼,眼泪从他脸颊流了下来。
闫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涯筱会说十七年前的那场战争远没有我们所理解的那么简单。没有人可以在一个皇的身边,偷偷把所有的近卫换掉。而每一个近卫都是经过反复筛选的,他们经过数不清的诱惑测试,以保证对皇的绝对忠诚。
所以只有一种情况会出现今日的情况,那就是所有的筛选过程,一开始就是被别人牢牢掌握的,那个人,才是他们所要忠诚的皇。
而语茗,则是闫晗直接任命的那个例外。
那么,对方的权力渗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是从十七年前的那场战争开始的。
闫晗发现自己的双手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闫晗今晚想了很多。他想起了十七年前漫天的火光,无数在火中融化的战士如同樱花一样缓缓化为灰烬飘向远边。母亲挽住父王的那份风轻云淡,在记忆里开出黑色的骊歌,夜夜歌唱,悲伤地流淌在他十七年的时光中,把坚强之外的所有空白都牢牢地填满。他甚至可以想象父王在敌人的长矛下的厮杀声与骨骼慢慢碎裂的沙沙声。无数飞鸟飞向天际,带着父王与母亲的血液,破碎成漫天的悲鸣,如同白色飞絮,缓缓铺满整个火红大地。
那柄刺穿胸膛的长枪,闪烁的血光,残忍得如同血红的夕阳,明明即将带来深深的黑暗,还得意地流光溢彩普照大地。以及当初保护闫晗自己那个厚实得无所畏惧的肩膀,与满身鲜血时的微笑。
……
再到后来,学习武功时遇到的那个酷爱刀法的小孩,他总是会给闫晗自己讲所有的心得,并在犯错的时候将罪过独自一人品尝,纵使皮开肉绽,血泪齐流,也紧紧咬牙坚持。
每每在雪白的大理石上,会有两个孩子比拼武功,一刀一剑,白光闪烁,剑气横飞,如同河床的渡船终年无声地摆渡,就这样流淌过草长莺飞萧萧落叶皑皑白雪。
再后来,那个孩子单膝下跪,对闫晗说,”尊敬的皇”。
再后来,闫晗对那个孩子说,“语茗,成为我的近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