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八年梦魇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八年前，十四岁的秀红于车辙之下捡回了一条小小的红鲤鱼，放在屋前的水缸里养着。
这是一条不同寻常的鲤鱼，它似乎能体会到秀红的感受。每当秀红说着难过的事情，它会黯然地在水里慢游，然后蹦到秀红的手心轻轻摆动，似乎在轻抚着安慰忧伤的少女。
每当秀红说着开心的事情，它会愉悦地飞快游动，然后从水里跃出来甩尾巴，让水珠落在秀红的脸上和手上，和她嬉闹。
时间一天天过去，少女一天天长大，鲤鱼也一天天成长，他们成为了心有灵犀的亲密伙伴，少女开始能在鲤鱼的眼中看见和人一样的眼神，她甚至能看出来它的脸上呈现着怎样的表情。
少女十八岁那一年，屋前的水缸无法再任鲤鱼自由地在水中翱翔。它太大了。寻常的鲤鱼极少有过一尺长，而它已经快两尺了。
少女依依不舍地把鲤鱼放进了云河里。他们经常见面，还是那样无话不说。当然鲤鱼不能说话，都是秀红在说话，可是它的眼神和表情都能表达情绪。
这一年，秀红的爹，也就是云河村村长，提出让秀红嫁人。嫁给同村的鱼贩子林大壮的儿子林富。
缘起缘灭，谁又说得清？那条鲤鱼当年就是从林家的车子上掉落后被秀红救回家的，可秀红她爹却让她嫁给林家的人。
不知为何，秀红隐瞒了这件事情，她再一次到河上的木桥那里见鲤鱼，说家里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她以后可能不会经常去河边了。
鲤鱼听了之后很伤心，在水里无意识似的胡乱游着，最后对秀红点了点头，像是在说“我知道了，你去吧。”
一个月后，秀红和林富成亲了。
婚宴就在林家院子举行。是的，就是村里唯一的那家院子，它不是村长家的，村里最有钱的人家是林家。
一切就和画中的内容一样。
半年后，村长忽然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条可怕的大鲤鱼，它长着和人差不多的脸，嘴却是鱼嘴，长着很多择人而噬的利齿，两腮还有须。
梦里，这条大鲤鱼对秀红的爹说它是河神，因为对村中林家长期捕捞云河里的鱼儿不满，所以它生气了，如果村里不选出一对童男童女献祭于它，它就发大水毁坏这个村子。
村长醒来以后也有些怕，但是等了好几天也不见有事，遂只当是做了一个噩梦。
真正的噩梦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来临了，平静的云河忽然爆发了水灾，大水冲毁了小半个村子，不少良田和菜地都被大水淹没，还有两个村民死于非命。
全村人都吓坏了。村长不得已之下只能道出实情，全村都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
当天夜里，村长再一次梦见了那条大鲤鱼，它说明年的今天，如果不在八月十五之前给它献上一对童男童女，就彻底淹没整个村子，而且不能逃跑，一旦被它发现的话，它会杀死这里所有的人。
就这样过去了三年，云河村每年都选出一对童男童女沉入云河，献祭给河神，得到了三年的安宁。
看上去，云河村没什么变化，但它早已不再是那个平静美丽的小村庄了。笑脸告别了所有的村民，每一个人都生活在压抑之中。一想到每年的八月十五就有两个孩子要被沉入河中，就算碰上再好的事情也无法令人高兴起来。
云河村变成了一座牢笼。一座看似美丽，却被邪恶统治的监狱。
这是鲤鱼妖的报复。它毕竟不通世情，哪里知道人世间的无奈？它只知道它被欺骗了，受到了伤害，于是展开了报复。
“秀红姑娘，那鲤鱼妖现在是什么模样，可否口出人言？甚至化为人形？”听完秀红的诉说，苏遥皱眉问道。
“我上一次见它，是在半年前。那是我第一次跳河，我嫁入林家后其实过得不开心，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更加难受，每天夜里夜半无人时，我都会想起这些年来发生在云河村的惨象。”
“日夜煎心，生不如死。所以我就想跳入河中死了算了，那样的话它或许不会再祸害云河村。可是……”
秀红越说越难过，苏遥赶紧抬手止住，道：“那你上次看见它时，它是什么样子呢？它可以和你说话吗？”
秀红平复了下心情，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可以。它说不准我死，如果我死了，它就让全村人陪葬。它的样子好可怕，上半身的大半是人身，还看得出是鱼的样子但是能说话，长着一张人脸，它是恶魔。”说最后四个字时，秀红的眼睛里明显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苏遥也是心有戚戚，这梦魇般的八年，真不知道云河村的人如何过来的。
“对了，你们村昨天是不是从外面抢了一对龙凤胎回来，然后准备把他们作为祭品沉到河里？”
秀红听到苏遥的问题脸色一黯。
“是的。这是村里人共同的决定，村里的小孩一共就十来个，这些年被它吃了六个，有两个已经长大了，躲过一劫，只剩下三个幼童了，全是男童。山穷水尽，无路可走。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再这样下去云河村就灭绝了。”她语带凄然地说道。
“那两个孩子现在何处，我要先把他们救出去。”
“就在院子里，关在柴房里面。”
“嗯，我先把这两个无辜的孩子送回去，他们的父母丢了孩子以后伤心欲绝，尤其是母亲，都快哭死了。”
“鲤鱼妖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我的同伴已经去搬救兵了，想必明天日落之前就会赶到。你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苏遥这句话刚刚说完，房门就“嘭”地一声被人撞开了。
“好你个采花贼！胆敢潜入我林家！”
两个身材壮硕的魁梧汉子手持鱼叉冲了进来，一指苏遥，冷冷道。
“糟糕！被发现了！”苏遥心中一惊，握紧了烧火棍，浑身灵力开始奔涌起来。
“抓住他！”两名大汉一左一右就要围攻苏遥。
“不要！他是好人！”秀红在床上呼喊，但两个大汉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停止动作。
“疾风之力，听我号令！风刃术！”
苏遥左手甩出一道风刃术攻向右侧那名大汉，自己则抄起烧火棍攻向左侧的那名大汉。
这一招反常规的套路顿时让两名大汉愣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么一下下而已。
右侧那大汉停下身来挥舞鱼叉猛地一戳，正中风刃。
他竟然就把风刃给打散了！虽然也后退了一步，可是一个普通的村民怎么可能挡得住修仙者的风刃术？
苏遥来不及惊讶，因为他手中的烧火棍跟另外一名大汉的鱼叉硬碰了一记之后，他自己也被震退三步远，而对方则一个趔趄撞在了门边的墙上。
“秀红姑娘，怎么回事？为何你家会有这等壮汉，不是一般人啊！”苏遥往后瞥了一眼，一边警惕着两名壮汉，一边问道。
正说话间，两名壮汉再度袭来，他们的两只胳膊粗壮之极，肌肉发达异于常人，一看就充满了力量。
两人一左一右施展合击，苏遥侧身一扑，右手握着烧火棍往左侧那名大汉的裆下甩手一击。
命中！
“啊啊啊！”那大汉发出一阵痛叫，双眼瞬间就变得通红通红，另外一名大汉也是如此，两人仿佛笼罩在一股血气之中。
“小心！他们应该是被那河神的妖法蛊惑了心智，变成了怪物！河神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他们变得力大无穷，你赶快逃走，离开这里！”秀红语带惊慌地说道。在她看来，这个修仙者竟然打不过这两个怪物，若是对上河神哪还有命活？
苏遥一听这话顿时就皱紧了眉头，没办法，只能动用惊鸿剑了。可这样一来，若是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杀死这两个村民，他们本身都是无辜的，只是被妖怪蛊惑异化了。
事已至此，当机立断，若是自己被留在这，不单是自己的性命有危险，还会让汐云他们的行动受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