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和阿黄逛罢街市,刚从院墙上跳下来,落进后院,我的贴身小丫头安雅就气急败坏的跑过来,向我打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看看身后的高墙,我得意洋洋的拍了拍阿黄的脑袋,算是对它功夫提高的称赞。一人多高的围墙它现在轻轻一跃就跳了进来,再不用我费力的抱它出去了。
而且这家伙越长越威猛帅气了,整个洛阳城还没有它的敌手哩!这不,我才带着它看完斗狗回来,让它进一步学习搏斗技巧。
“小姐!你不是说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吗?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安雅不无抱怨的迎我回房,撅着嘴巴,脸上老大不高兴的表情。
我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灰土,走到她跟前捏了把她水嫩的小脸蛋,嘻嘻笑,“今天又没有功课干嘛赶急?还是想你老公我了?”
因为先生生病不用上课,我才得以偷得半天清闲带着我的爱犬出去潇洒一番。至于先生布置的作业自然由安雅来写了,她对我的字已经相仿得足以以假乱真。自从就年前她被俺的抠门老爹用十五个铜板买回来给我做伴,还真省了我许多烦恼。听说安雅的爹是个赌徒,安雅的娘在安雅出生之后不久就被卖了出去。安雅跟着她爹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日子,都六岁了连头发都不长。我爹买了她可不是看他们父女可怜,而是为了我们钱家的香火着想。好在爹爹虽然想要个儿子,但却并无虐待我的历史,反而将我当作儿子来养。安雅才进钱家庄,我老爹确实乐了半晌,奶妈将她洗刷干净后,换上女孩子的衣服一出来,我爹就傻了眼了。白白花费了他十五的同伴却买了一张吃白饭的嘴。
俺娘是菩萨心肠,看着一把瘦骨头的安雅连呼可怜,“既然已经领回来了,就留她给金金做个伴吧!可怜这孩子连个疼的人也没有,都六岁了还看不出女孩子的样来。”
俺爹是出了名的疼老婆,而且那十五个铜板也不能白扔了,索性答应下来,让安雅给我当伴读小丫头。
没想到半年过后,安雅的头发长了出来,模样也俊俏了起来,而且我们年龄差不多,以至于出门的时候,别人把她误认为钱家的大小姐,而我则成了伴读小书童。再说我总是一副男孩子的打扮,人们索性也就忘了我的性别了,连我自己也糊涂了自己的真实性别。长大后,邻里邻外也把我当公子哥看待,上门给我介绍媳妇的不在少数。
直到前年过了十五岁生日,父亲和母亲便开始逼迫我换回女装,学做针线活。更苛刻的是,除了做女红,读书习武之事也没有减少,叫我怎不郁闷。连和我私定了终身的阿秀也不再理我,我偶然经过她家门前的时候她也是目光幽怨的看我一眼,马上躲到院子里去了。
安雅见我漫不经心的样子,一把将我拖进到房间里,然后神秘兮兮的关上了房门,神情紧张的说,“老爷来过了。”
“啥!”我的衣服刚脱了一半,听她说我爹来过了,吓得我连歌也哼不出来了,还险些咬了舌头。
“小姐!”安雅惊叫,“你怎么又没有穿胸衣!”
“干吗要穿胸衣,我都快被勒死了。快说发生了什么事?该不是你叛变了?”
安雅一边帮我换女装一边抱怨,“没有啦!老爷问你哪里去了,我说你去茅厕了。”
我嘿嘿一笑,在安雅粉嫩的小脸上拧了一把,“算是你机灵!”
“小姐,以后遛狗的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被老爷发现我可就真的呆不下去了。”安雅愁眉苦脸的抱怨着。
我不耐烦的应付道,“知道啦!功课你都做完了吗?那个老怪头也太可恶了布置那么多作业,成心和我过不去嘛!我不就是在他的椅子上放了一次蝎子嘛!”
“小姐,你再这样下去,谁敢娶你进门啊!”小丫头给我穿好衣服,便拉我到梳妆台梳理头发化妆。
“我才不要嫁人哩!我最爱阿黄啦!”我抱过阿黄的脑袋亲了亲。
“难不成你和它过一辈子?”
咳咳!我挡过安雅手里的粉扑,逃窜开来,“你想呛死我呀!”
“小姐,你看你老往外边跑皮肤都晒黑了,不多扑点粉怎么行?”安雅说着话追赶过来。我冲镜子里看了看,可不是,不只皮肤黑了,还冒出了几个小豆豆,不由的感叹,“做女人真难!做漂亮女人更难!”
我刚收拾停当在书桌旁坐下,就听安雅冲门口叫了声夫人。我赶忙跳起来,找准目标,像个小蚂蚱扑进俺娘亲怀里,“娘啊!你看我这手写字都写肿了。你看,这里还有针刺的孔,我的手指都快变成筛子了……娘啊!你可要心疼女儿为女儿做主呀!”我拉着俺的亲娘在绣床上坐下,向她撒娇。如果不是从小由娘护着,俺早就被父亲打成特级残废了。
娘疼爱的把我拉到旁边,和声细语道,“娘知道你辛苦,可你爹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呀!咱们钱家大业大而且就你这一个孩子,没个没能耐的人怎么行?”
“我又不要这些,干吗这样辛苦。再说不是还有爹爹和娘的吗?”
“我和你爹爹又不能跟你一辈子。除非你改了性情,嫁个好人家我们才能放心啊!”娘叹气道。
“不嫁,不嫁!难道娘亲要赶女儿走吗?”我生气的从床上跳起来。
母亲拉过我的手,责备道,“瞧瞧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这话让你爹爹听到还得了!你今年都十七岁了,像我这个年龄已经有你了。”
“十七岁又怎样!该不是爹爹又要比武招亲了吧!前些年也没人能胜得了我,看他们那脓包样,还想娶我!”去年比武招亲被我打伤的那批人今年还在床上躺着呢!再招下去这洛阳城就没壮丁了。今年再比武招亲就只剩下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了。
“你这孩子,出手也太狠了。你爹为此把整个洛阳城的人都给得罪了,生意上更是入不敷出。”娘冷下脸责备道。
“哼,又是生意!反正我不能成为金钱的牺牲品。”我家开的是钱庄,在洛阳城颇有名望。你听听我的名字就知道俺爹有多钱迷心窍。在我还没出生俺爹已经将名字取好了叫钱金金。还不如叫“金钱”直接、利落。
“金金,看你怎么说话的。你是爹生娘养的,哪会不心疼。”娘拉过我的手,将我强制性的摁到床上,“刚才京城曾家来人向咱家提亲,你爹已经答应了。等到这月十五就迎娶你进门。”
“娘!京城那么远,你要把我卖出去啊!”我当时火冒三丈,伤心还在其次。
“什么卖不卖的!我们在曾家是世交,人家肯认咱们这门亲事是你的福气。”
“你说的就是那个穷酸书生曾暮寒?”听听他的名字都知道有多老气多沉闷!我以前听说过在我娘怀着我的时候,已经被定做了曾家的媳妇,那时候曾暮寒才两岁。三年前我还见过他,一副弱不惊风的样子,满口之乎者也。就是这个连说话都叫人听不懂的人竟然被我爹称颂为风雅!如果他是风雅,那我家的人就是一身铜臭,真搞不明白和他们有什么好交的,竟然还称做世交!
“你记得就好!现在曾公子已经是甲级进士,只待婚后参加殿试,定然是状元之才。你爹是担心他降不住你闹出人命,才没敢提这门亲事。可是,人家曾家并不计较信守承诺,果然在今年提亲来了。”说起有人提亲,娘脸上的笑容舒展开来。而且她早将曾暮寒看做了我们钱家的准女婿,原本她还担心这门亲事给耽搁下来了,曾暮寒一上门提亲,她别提多开心了。
“他那颗门牙修好了没?门牙不齐,办事不利,这可是做生意的大忌讳!他还想让我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涕泪横飞吗?”我握着嘣嘣做响的拳头,义愤填膺。五岁时,他被我打掉了一颗门牙,哭着回家去了。那时候他们还住在洛阳,前年才搬到京城去了,不知道是为了躲避我的追杀还是别的什么。俺爹在绝望之余,决定比武招亲把我打发出去,却没想到酿成了一场历史性的悲剧,一夜之间我成了洛阳城的祸患,只要我出门就没人敢出门。
没想到两年之后他们又杀回来了,这不是往我的枪口上撞?!
“你再胡作非为,我们钱家就在洛阳城里呆不下去了。”娘亲黯然伤神,掉下几颗泪来。我心里也酸酸的,娘为我没少掉眼泪儿。一看见她哭我就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我摇晃着她的胳膊,“娘,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爹再打你,我是真的管不了了。”
其实我怕的是,那个姓曾的一来我会一时冲动结束了他的小命,而连累了俺这一家。
“金金,你也是大姑娘了,以后做事不要再这么任性了。你自己再想一想,爹娘真是为你操碎了心。”娘说着话哭哭啼啼的出去了,闹的我心里也好不痛快,先前的美好心情荡然无存。
我心里琢磨着,在家里说啥也呆不下去了。要不我跟着那个窝囊废奔赴他乡,要不就被我整个家破人亡。
这都是不我钱金金的选择。现在,家里也只有阿黄跟我好了,出了门我还得乔装打扮得叫别人认不出来,连猫都躲着我走,这日子我也受够了,毫无情趣可言,叫人怎不苦闷。
安雅看我沉默了,以为我被俺娘说动了心。原本对我晚回来还生着气,这会儿又软下心来,“小姐,我看就依了老爷和夫人的意思吧!再说那个暮公子也没那么差劲,你把他打了他不但不记仇还信守承诺娶你进门,这样的男人哪儿找啊!”
这小丫头老在我耳朵边提曾暮寒,叫人好不厌烦。我索性出息她两句,“咦!该不是你看上了他!”
“小姐又瞎说!”小丫头一跺脚,脸上飞出两团红云。呵呵!这小丫头竟然害羞了,难道别我猜中了?
“喜欢就喜欢呗!有啥不好意思的。”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把那个迂腐的家伙交到我手里还真是糟蹋了,除了给我当出气筒别无它用。这时,回想起来,上次把曾暮寒打伤以后,安雅好几天没理好。曾家搬走后,小丫头难过了好多天,魂不守舍的。
看她脸红了,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小丫头还真是心有所属啊!难怪老跟我提曾暮寒这小子。
我盯着小丫头看了几看,还别说模样还满周正的。现在娇羞的样子,更增添了几分小女人的味道。
我不由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主意打定,心里顿时轻松起来。且在家里消磨一段日子,好在现在距离十五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