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余夕这一个昏迷几乎沉睡了三天三夜,而等到他醒来的时候,自己所在的位置,竟掀起了一阵翻天地覆的变化。
少年躺在的床榻大大方方,被褥舒坦温暖,四面的香案桌台,都仿佛焕然一新。
此时的房里正是夕光斜照,余夕从床上跳下,发现不仅仅是自己躺着的房间变了,就连身上所穿的蓝色服饰,都用着上等的锦绸丝缎编织而成。
“难道我还在做梦?”
余夕心里愣住,之后在自己的手肘上狠心一捏,顿时疼得咬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
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才走到了窗边,打开窗牖,目光迷离地向着外面望去。
晚霞异常光辉,云雾紫霄隐隐泛着赤金色的光芒,他蓦然一怔,这地方赫然就是自己曾向往的“殿宇”呀!
“好像,我真的成为了入门弟子!难道那个筑光是真的好人?”
虽然满腹心事,但余夕总算是身份地位有了一大改善,这就很象征的证明他从此以后不再需要为一帮弟子的热水担忧,不再需要受尽非人的凌辱了!
正在他想着出神的时候,房里传来一声“吱呀”的开门声。
一个身穿宝蓝色剑服的男子,器宇不凡,手里正捧着两套同样为宝蓝色剑服的衣衫,走到了余夕的跟前。
“余师弟,这是入门阁让我给你带来的衣物,你从今日起就要穿这两套剑服,而一旦有衣服破烂的,就可以拿到入门阁进行更换。”
男子略带敬意地看了一眼余夕,赶忙将手中的衣衫放在了房间中央的桌案上。
“谢谢师兄,请问我现在是不是入门弟子了?”
“额……是的,不仅是入门弟子,而且还是筑光长老亲授的入门弟子,师弟将来你通过了入门选拔,就能成为筑光长老的入室弟子了!”
男子说到这里,那脸上所浮现出对余夕的恭敬,已是发自肺腑。
可这些到了余夕的眼里,却成了难以理解的表情,他的心里想到:真的是这样么?
总在冥冥之间,余夕觉得自己仿若受制于人的样子,但又描述不出那种心境。
“但愿如此吧!”
“余师弟,师兄我叫于光,虽然此‘于’非彼‘余’,但怎么说我们千年前也算是周天子手下的亲戚,此后有什么事情,你尽管找我,咱们师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好?”
“嗯……真是这样么?”
“当然了,有关于、余的典故,那可是家喻户晓,广为人津津乐道呢!”
见到余夕彷徨若失的神情,于光似乎觉得自己的诚意还不够,正打算将“于、余”相知的典故滔滔不绝地讲出来时,却被余夕给一语打断。
“于师兄盛意,师弟铭感于心,以后我们师兄弟肝胆相照好了!”
其实余夕也是明白他的状况,他见于光这般殷勤作态,自己要是不表示点什么,对方以后会对自己做些什么,那就难言而喻了。
“这就对了!哦,余师弟,你先将这身剑服穿上,师兄等会带你去见见其他的师兄弟,也好大家相识相识!”
于光说着,忙不迭一脸恭敬将剑服递到了余夕的身上,甚至是帮少年宽衣解带,理衿梳发,都做得犹为出色,比那些宦官弟子雇佣的丫头,还更加贴心。
“昨日还在为着一点生存事情担忧伤神,今日摇身一变,竟比王公贵侯还要尊崇,果然这世道炎凉,深入人心确实那般繁重!”
感受着于光那谄媚阿谀,余夕不仅没有任何的愉悦,反而有种淡淡的厌恶缭绕心田,只是他明白自己如果拒绝了于光的殷勤,那便等同于给自己断了一条后路。
他明白于光之所以会对他这般惺惺作态,不过是因为那个莫名而来的筑光老者,还有那句“亲授为入门弟子”而已。
翠剑宗的入门弟子看似表面风风光光,但深入其中的弟子也明白,两年归期,看似遥远,其实弹指光阴,不过艰难的修炼罢了。
而若是两年之后还不能被门中的长老看重,升为他们的入室弟子,这就表示,这般入门弟子还得重头再等两年。
朝夕光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生几何春已夏,不能成仙成道,便是成为一抔黄土,归入九泉之中,含憾而殁!
余夕就在这深思感叹之中,穿上了这身入门弟子的服饰,整个人显得丰逸俊朗、天庭有神。
“好了,余师弟,师兄这就带你出去,去见识见识我们入门弟子的潇洒!”
整理好了自己的衣冠,于光推着余夕的肩膀,朝着房间的大门迈去。
……
此刻夕阳西下,黄昏临近,余夕以前在柴房里,也少不了见过这些入门弟子的风光无限。
因此,当一脸眉飞色舞的于光带着他走去入门阁的时候,余夕心里没由来一丝烦躁。
“看来我还是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对了……我那柴房里的书籍……”
余夕其实不知道,当入门阁的弟子在帮他换衣的时候,连同柴房里的那些书物,也都一起带到了他的房间里。
“话说我昏迷的这段日子,可没有修炼《知命观》,看来今晚回去,一定要温习才行!”
余夕打定主意之后,却不想他人已然被于光带到入门阁的练武广场。
翠剑宗入门阁的练武广场是一座建筑在白玉青石的高台上,从远远望去,广场仿佛直入白云青天,高崖巍耸,气势十分的雄奇壮丽。
广场中央有着九鼎连宫,每座青鼎皆是用上等铜玉冶炼,而在青鼎的正中心上,更有一条铁链直插云端,高不见端头,低不见链尾,气派森森。
“黄昏日落,这练武场还聚集这么多人,难道他们都是在修炼?”
此刻站在练武广场外围的余夕,见到这里的入门弟子竟然不下百名,却是一脸的神色肃穆。
“是呀余师弟,再过半年就是整个入门阁对入门弟子的选定,所以这时候大家都用心在修炼。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一脸笑意连连的于光,正指着面前十丈开外,四五名高矮不一、胖瘦不同的男子。
“咦?”
那班男子里,正好有一位是余夕所见过的少年王宁。
只见王宁突然将头转过余夕这边来,那张略带笑容的清秀脸庞,见到余夕和于光站立一块,立时浮现出严肃的神态。
“这难道就是狭路相逢?”
余夕也正好迎上了王宁那锐不可当,如同剑锋一般的目光,两人竟在那一瞬间,心灵仿佛交织在了一块。
“心静!”
这时候,余夕脑海中突然变得空白起来,他的心里沉静如水,正是如同《道德经》那句“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说的一样。
嗡!嗡!嗡!
“哎呀!”
便在余夕心静笃定的同时,和他对视的那个王宁,神色蓦地一变,一脸色的痛苦捧头,好像头脑撞到了某块坚硬的岩石一样。
“喂,王师弟你怎么了?”
在远处见到王宁脸色转变的于光,也顾不上和余夕继续交流,拉着心静如水的少年,朝着那变脸的男子跑去。
“我……我没事!”
“是不是头晕了?”
众人将王宁给围得水泄不通,此时不知情的他们,都错愕地看着王宁。
刚才还好好在一起修炼的王宁,怎么就无端端头痛起来?
就连当事人的王宁也并不清楚,就在他心里想着如何炮制余夕的时候,却不想脑海的思维仿佛陷入了一片空幻的空间一般,心思仿佛碰上了悬崖峭壁,竟如真实存在般疼痛。
“还说自己没事,看你的太阳穴都好像肿了,难道是中了邪?”
王宁被众人指指点点,一时间有苦难言,最后更是被弄得勃然大怒,指着余夕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死余夕,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
余夕也并不清楚,他和王宁对望,自己守静竟能令得王宁的神魂出现了紊乱。
其实两人在方才的眼神交流,无意间也触动了神魂的对峙,只是余夕修炼了《知命观》,神魂比起王宁要强大许多,因此王宁才会被压制下来,神魂碰壁。
“诶,这不是柴房里的小厮么?你一个下等人身份,怎么也敢来这个地方,还穿着于师兄的剑服?”
听得王宁的痛喝厉骂,众人立即将视线往余夕身上移动,只是这么一会功夫,他们便认出了余夕以前是柴房小厮的身份,不由再次讽刺起来。
在这帮入门弟子的眼里,他们的身份便和余夕不同,只要余夕站在这练武广场的话,便是对他们高贵身份的一种亵渎。
“于师兄,你怎么能让他穿你的衣衫,还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来?”
“难道于师兄你就不怕被长老们知道了,受到责怪么?”
此后,这些围上来的入门弟子,都将肇事者指向了于光。
只是,那看似待人友好的于光,突然颜色大变,大声喝道:“你们懂个屁,余夕师弟如今是筑光长老亲授的入门弟子,早已不是那个柴房的小厮了!”
“真……真的?”
此言一出,在场之中,那些本来带着冷嘲热讽的入门弟子,一个个都难以目瞪口呆,将眼神睁得老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