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他巴结你家桃树,抢你桃子吃,你不生气么?”我用指尖剔着牙。
“你不是活得好好的么?”玄奘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脚边一洼又小又浅的水迹。
“那个,她不是想嫁给你么?到嘴边的美事就这么拱手?”我好言相劝。
“石猴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几个窍啊?”糟老头搓捻须毛,反问于我。
“不知道,听说人妖仙好像都是七个窍吧?只听过好白菜给猪拱,难道好桃树也要让狗得么?”我略有忿忿。
“没那么多,就一个窍。你白睡了那么久,还没开开。”玄奘伏下身,将那洼浅水吮尽。
“哦,你这是拐着弯骂我缺心眼啊。”我瞥着有说有笑的一树一狗,“为什么他们可以相处得这么好?”
玄奘起了身,微笑着走上了路,说:“因为你只想得,不想舍。”
我对着他的背影不解的问:“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能舍的?想得到,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他没作答,像没听到一样,一步一步,那样坚定的走成了天地间一道毫不褪色的标志。
花哭笑和地灵狗向他那边转过头,停下了话语,跟在了这标志后面,我默然苦思着跟在后面的路上。
虽然如以往一样行路无语,但此时我却觉得无比压抑,肚子像喘不到气,皮里和肉里也像有着奇怪的痒感,挠不到,也赶不走。
我调整脚速,并排到花哭笑身边,问:“小花花,你和地灵狗相处,会比跟我、跟玄奘在一起更开心么?”
地灵狗柔和地微笑着转头瞥了我们一眼,调慢脚步,垫在队伍后面。
“没有啊,跟你们的这一路,每一天都比我以前一个妖的时候开心了不知道多少倍。”花哭笑很认真地轻点下头。
“可是这里几天你都只顾跟地灵狗说话了啊。把我跟玄奘都当成了空气。”我嘟起腮帮子。
“我哪敢把你们当空气,你们明明是一个人、一块石头变的妖。”她看了眼身后,接道:“地灵狗也只是个妖,他以前在天上根本不会有仙把他当仙看。”
“那你为什么就不跟我和玄奘说两句话?”我小心地擦擦鼻翼。
“他知道的东西好多啊,而且我不懂的他都愿意很细很细地教我。你一开口,就是‘你孙爷爷我当年’、‘俺老孙那个时候啊’……,我问你的,你也顾不上多说一句。”花哭笑悄默把头放低了一丝。
“俺……”我挠挠耳畔,又挠着脑门,“你什么都不懂,那为什么第一次见到玄奘的时候,就知道嫁?碰到地灵狗的那天,被吓到我身上的时候还什么男女叔叔说不清什么的?”
“在我不能化出人形,但是能看能听的几十年里,有过几对男子女人,在我开花的时候里,曾到过我的枝下,说愿意娶啊、愿意嫁啊、天地鉴啊、桃树证啊……哦,那句男女授受不亲,就是我能思想以后,第一次到我树下的女的人类,往同她一起来的男的脸上打了一下的时候说的,然后他们先后跑着走了。”她像一个对自己心爱玩具如数家珍的孩童,表情里全是一丝不苟。
“可是地灵狗也吃不了那么多桃子是不是,多分俺几个,大不了等你们被妖怪抓走的时候,俺救你们,更卖力点,咋样?”我抛了抛媚眼。
“你问玄奘师父,他说了今天起,每天给你三个,其他的由我自己。”花哭笑示意我去找前面糟老头证实证实。
“别介,三个还不够一分饱,多来几个,反正空气到处都是,你也不花多少力气。”我晓之以理。
“你上次胸脯拍得当当响。”她抿嘴看着玄奘的背影。
“猜拳这种事嘛,糟老头出神入化了。”我揪了揪自己的腮帮和嘴皮,“这样吧,俺老…悟空我变点变化来给你瞧瞧,抵上次没帮到的忙好不好?”
花哭笑斜向里想了想,说:“也行,你变个‘孙爷爷’瞧瞧。”
我愣了愣,有点莫名其妙:“那还用变?不是站在这里么?”
“这么说,也就是你变不出咯?”花哭笑认真道。
“什么变不出啊,你分明就……”我晃着五指却不知道如何说。
“你变的东西是真的么?”花哭笑眨着眼问我。
“当然是真的。”我很肯定的点头。
“那太好了,我结了花给你,你自己把它们变成桃子好了。这样我就能省好多力气。”花哭笑点头微笑。
“这个,俺倒没试过……”我小心问,“你结多了桃子,也会很累么?”
“当然啊,你以为跟你长的毛一样简单啊?”花哭笑哼着鼻。
“对、对不起。俺以为比俺长毛还要简单。”我立在那里,低头不再言语。
我想起还没有我以前,只有一块没有名字的石头,有的石头里包了玉或者其他东西,有的石头什么也没包,那块石头里,也许包了一只猴子。
猴子蹦出来的时候,没有了石头,可是在没有猴子的时候,那块石头是没有意识的,而猴子也不会是那块石头,那么那块石头究竟是包了一只猴子,还是本来什么也没包呢?
那漫长的一觉过后,我似乎不止失去了花果山那么简单。
我赶上玄奘的时候,没看见了花哭笑和地灵狗的踪影。
“糟老头,他俩妖呢?”
“哦,他们啊?刚刚好像,被妖怪抓走了。”玄奘从树下起身。
“抓走了?这不严谨啊,妖怪为什么抓走他们,不是应该抓你才对么?”我甚是不解。
“这个你得去问他,赶紧去,我也想问问。”玄奘昂了昂下巴。
“是个什么妖怪,往哪边去的?”我急忙问。
“好像是个鸟人,哦鸟妖。”他晃悠了好久食指,才指定了一个方向,“好像是往那边跑的。”
我变出了朵脚底云,载上玄奘,顺着他所指的方向飞赶。
“地灵狗的本事好像不会比我差吧老家伙?他也能被抓走?”我对于他们能被抓感到不解。
飞了好远,鸟影不见一个,一座峭壁石山渐渐遮蔽了眼际,快临顶端的地方,这边刀削斧砍的垂直山壁上,有一处修整得像一个宫殿入口的大门洞。
一个站在洞口的小身影远远看见我们,转身就往里头跑了。
到了洞口,我四处瞅了瞅,啧道:“这住的地方倒挺好,就是小弟好像只有刚才那一个。”
玄奘自顾自往里走,我撑开金箍棒跟了上去。
走到里洞,我下巴掉了一地,花哭笑着了一身凤冠霞披,笑得比桃花还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