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上玄奘的时候,他正跟一只女妖精在猜拳。
我竖着金箍棒,静静站在一旁,而他俩鸟都没鸟我一眼。
“不算不算,再来!”女妖精撅着嘴,一想到一个几百年的老妖怪居然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卖萌,我心里就瑟瑟发毛,而玄奘居然毫不为然。哦等等,我好像是已经是个一百万年的老妖怪了,一想到这么一个糟老头跟个不点大的小屁孩玩猜拳都能玩得这么起劲,我真特么除了佩服,已经只剩了佩服。
我用手指戳了戳玄奘:“那个……”
“哦悟空啊,你去弄点吃的来吧,我正在跟这位美女研究人生哲理。哦不是,妖生哲理。可能要到傍晚才能继续赶路。”他随意瞥了我一眼,出拳的手毫无迟滞。
“等等等等。”我伸手拦在他们中间,“这算什么状况你先跟我说一下?刚刚启程尼玛就要在这里浪费大半天?有没有公德心啊你糟老头子?”
“哦,我跟这位美女约好了,三局两胜,她赢了她嫁给我;我赢了,她为我开一朵桃花。”
“可是光我站在这里看着你们就已经玩了几十把了,而且全部是她耍赖不认输。”我指了指着女妖精,目光没离开玄奘,“等等啊,我说你怎么和一个小屁点玩这么起劲,这赌局不公平啊,怎么看都是你赚啊!”
我转头对桃树精好言相劝:“小妹妹,他忽悠你嫁给他对不对?不要信他,叔叔买水果给你吃。让我们赶路好不好?”
“你叫他输给我,一样可以带我赶路啊。”她淡淡眨了下眼。
“别逗好不好?你除了能结两个桃子,还能干什么?一路上谁知道有多少妖怪?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被人家一巴掌拍死?你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当一个美女子,有什么不好?”没想到睡一觉起来我莫名其妙就能说会道了。
她的嘴撅起,眼泪就要哭出来。
“我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孙爷爷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风风雨雨没睡过?你以为凭你这点装嫩的本事……”我转身对玄奘好言相劝,“你就让她两把不行么?赶时间啊大哥?”
“我不要他让,我要赢他。”桃树精像在赌气。
望着她的表情,我忽然有一霎那的失神,像看见当年为了保护花果山而迎战天庭的自己。还想再劝她两句的我,失去了开口的力气。
他们又猜了三次,桃树精不开心地撅起嘴,道:“不好玩,就作我输了吧,我开朵花给你看。”
她往后走了三步,一步一步退成了一颗桃树。迎着我们的树枝上,生出了一颗苞芽,一分分的生长,一瞬瞬的舒展,几息之间,一朵桃花结成。
我痴痴地望在那里。
玄奘浅笑着看着花,像对花说,又像对我说:“你刚刚看见了吧?那个就叫做「执」,生命生了「执」才能长,破了「执」才能忘。过程和结果,都是生命本身。”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花瓣飘逝,缓缓结成了一个青涩的桃子,又很快熟透转红,我下意识的伸手摘了下来。
桃树的树身竟然颤抖起来,像失去了精元那样一丝丝萎靡缩减,我大骇不已,却干睁着眼无能为力。
玄奘依然那样浅笑着看着枯做一团的桃树,两边半天都没看见动静。
许久之后,玄奘收了笑容,道了句:“走吧。”然后就转了身。
我收了金箍棒,将桃用双手细细抚着,跟了上去。
“你是人吗?”一条根蔓藤茎缠住了玄奘的一只脚踝,“为什么你刚刚看见我那样,一点都不悲伤?”女妖精现了人形,语气带着嗔,眼里是不解和郁。
“你那么久都不出来,我自然就走了。”玄奘回头看着她,又生起浅笑。
“你,刚刚看得见我?”桃树精撤了藤蔓,眼睛睁大,好奇地问着。
“看不见,不过感觉得到。”玄奘大言不惭,“就像你第一次遇见我就想嫁给我,也是因为一种感觉。”
我下巴简直掉了一地,想要吐槽几句,却收不来嘴,干脆拿着那颗桃子嚼巴嚼巴了起来,对于这种旷世稀有又惨无天理的话语,我的大脑当场短路,跳不起任何想法了。
“感觉,是什么?”桃树精轻轻抿嘴,却无法在脑海里抓摸得到。
“看和听,还有全身各个部位的触,是比较容易察觉到的感觉,可是还有其他的感觉,你需要安下心去细细体会,才能了解。”玄奘一把摸走了我正捏着看的桃核,挖了个小土坑,把它埋了下去。
“这位美女,说实话,你们实在是般配得很,你看看,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一个莫名其妙的妖,天生的一对。”我义正言辞。
她完全没听到我的话,痴痴的看着埋着桃核的那里,说:“说到感觉,我吃的是空气,在有动物或者人经过我的时候,空气的味道会变得渴口,但是你带给我的感觉,不是那种渴口,我也说不出。”
她的眼神越来越空洞,忽然道:“像雨水!”又撇着嘴:“不完全是。”眼光又亮了一下:“像根下看不见的大地!”又偏了偏脑袋:“也不太对。”
“师父。”我轻轻扯了扯糟老头,小声道:“咱该赶路了。”
玄奘笑着转身。
“可以带我跟你们一起吗?”桃树精焦急地拦在了前面。
“说实话我……”我向她摊了摊手,却发现她看着玄奘开心的笑起来,我眼角的余光,看见玄奘对她点了点头。
这下不愁桃子吃了,我心里笑起来,等等,不会吃腻吧?我撇着嘴耸了耸肩。
“那我可以嫁给你吗?”她追问道。
“等你猜拳猜赢了我,我就娶你,不过从现在开始,每天猜拳只能猜一轮,还是三局两胜。”玄奘收住了笑容,认真道。
“嗯好的。”她居然恬静地笑着,“对了这只猴子叫你师父,‘师父’是你的名字么?”
“我叫玄奘,他叫我师父是因为他是我徒弟。”
“哦,他为什么是你徒弟?”她眼睛闪着好奇。
“因为我是他的师父。”玄奘淡淡笑,“你有自己的名字么?”
“我不是叫妖精么?”她眨着眼问。
“妖精只是一种笼统的名称,这不是名字。不如我替你取一个吧,叫‘花哭笑’怎么样?”玄奘轻笑着问。
“花,哭?笑。嗯,好像挺好听的。”她笑眼盈盈了起来。
“在别人面前,你就保持一个外形不要变了,别人看见你的外形变化,会吓跑的。要是碰上不讲道理的家伙,会直接打你,像这猴子要是在以前,肯定会直接打死你。”玄奘指了指我。
“老家伙,哪有你这么损人,哦不是,损猴的?我以前、我以前……”我想我要是没有睡了那么久一个觉,我想我确实可能对这桃树精直接就是一棍了。
“死是什么?”她茫茫然问。
“死啊,就是你不再有了生命。”玄奘,“不再有了你。”
“会很疼吗?”她若有所思。
“也许会,也许不会。可是只要还有生命,就应该努力的活。每一棵树,都是这么努力的。”玄奘看着她,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怎么看都像在对着她笑。
老油条,拐小妖精真特么有一套。我叉着手撕着干掉的嘴皮。
“这只猴子叫什么?”她指指我,问着玄奘。
“桃……哦,花哭笑,你听好了,俺老孙,叫悟空!”我昂然道。
她听完我的话语,愣着眼茫茫然看向玄奘。
“哦,他叫悟空。”玄奘拍了拍自己的脑瓜。
“哦,悟空,你好,我是花哭笑。”她对着我笑。
我嗤了一下鼻,转身走向了路。
“悟空。”玄奘淡淡道,“你本事大,要多照顾她,保护她,懂吗?护她!”
“护你妹啊护!”我放慢步子,等他们两人走过,跟在了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