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义门外停着两辆破马车,前一辆赶车的是张诚,车前灯透出昏黄的光线,在风里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后一辆赶车的却是一个穿紫袍的小太监。我心怦怦地跳着,这小太监,我看一眼就知道是阿圭装扮的。朱棣亦是发觉了,攥紧了我的手。我六神无主,这下可怎么好,阿圭一定非常难受了。
我想起了就在三日前,我在卷耳、淑贞相助下替朱棣、阿圭与高爔缝制了薄棉袄。我在给每件棉袄心口处都缝了一只燕子。阿圭看着我飞针走线,笑嘻嘻地背诵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那时的我仿佛真的沐浴在三月的阳光里,温柔地睇了他一眼,专注于针线。我的女红很是糟糕,自己看自己绣的燕子像乌鸦,但阿圭认出来了,笑道:“爹那件是大燕子,阿圭这件是小燕子,弟弟的是小小燕子。”
居室之内,其乐也泄泄,那一刻我以为我可以永远享受这份天伦。可现在我却要弃儿而去了。我又想起了高爔胖嘟嘟水嫩嫩的笑脸,越想越觉得难以狠心丢下他们不管,忍不住伏在朱棣的肩上,嘤嘤地哭泣。
阿圭从马车上跳下来,伸手扶我,道:“本来阿圭还要悄悄抱出来弟弟,可是被母妃发现,母妃怎么都不许,说外头天太冷了。弟弟很好,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可以甜甜美美地睡着。”这一席话说完,他的眼圈已是红了。
原来高爔被朱棣交给高炽与张昭照料了,那我更可以放心了。我**着阿圭的头,呜呜咽咽地道:“阿圭,为娘的食言了。”
阿圭掉头又跳上车,抹去眼泪,露一个笑脸,道:“娘,阿圭驾车驾得可稳了,您就放心地坐上吧!”
朱棣搂着我的腰,低声道:“我们上车吧!”搭着他的手,我进入车内,朱棣也跟着进来,只听得阿圭一声“驾!”,马车辚辚前行,马蹄嘀嗒,风声萧萧,不一会儿就出了城门。我掀帘一看已是郊外。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何处是前程,长亭更短亭。伤离别,但见新柳色,远宫阙。语已无,情难却,清晓雾重,不见天边月,从此后,魂已断,唯有梦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