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存的理智告诉我大事不妙,我忙问道:“这是《罗永庵随笔二首》吗?”阿圭居然有允炆写的诗,也就是说那天根本是阿圭向朱棣密报允炆的行踪,为了掩饰,阿圭才骗我说是李煜写的。天呀,那么朱棣一定知道允炆还活着,而且一定派人暗中寻访允炆的下落了,那么现在允炆岂不是很危险!
允炆却极其平静地道:“他的人在贵州金竺的罗永庵差点抓到我,这两首诗是我题在壁上的,想来你已经看到过了。不过,风过树有声空中法语,云飞天不动静里禅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已经看开了。”他又笑了,“也不是所有的都能看开。我真的非常想再见你一面。”
允炆在与被朱棣的严密监视的我见面,冒得可是生命危险。一旦被朱棣发现,他必死无疑。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主。我不由得担忧起允炆,催促道:“见也见过了,你快走吧!你好不容易逃出去,不要再回来了。”
允炆笑道:“我知道轻重。你不要担心,过一会儿溥洽就会把你从暗道你送回去。这里是皇觉寺废弃的后院。暗道还是我以前建的,现在这里所有的和尚都被他换了,没有人知道的。”他试探地问道,“如果你想和我一起走的话也行。不过跟我走就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了。”
“你现在还要我?”我啜泣道,“我已经不配了。”即使是江南,十二月也是非常冷的,雪霰似繁花无声地落下,寒气逼人,阴风凄厉地怒号,吹得林涛万顷,奔腾澎湃,像是地狱中的冤魂全部被放出来,在我耳边放声大哭。
允炆顾左右而言他,喟然长叹道:“替我崩于火的人是吕秋水,她拿了暮雨笛在火中横笛。是王司彩后来告诉我的,她送我出宫后又折回去救出了我们的女儿莲儿,然后寄养在解缙家。本来我这次回来想去看看莲儿。可惜——”他换了一个话题,道,“看你的身形,总有八九个月了吧!你要珍重,记得在燕王府时,他的姬妾就处处为难你。”
孩子,又是孩子,我要是没有肚子里这个孩子,早就义无反顾地与允炆一起逃离这里了,可是现在,我懊恼地抚着肚子,恨不得将肚子抚平。我怅望落雪,凄凉难堪,叹道:“欲洁失贞节,欲空坠色中。”
允炆笑道:“我也是,在佛前苦苦念经,可眼前晃的却还是你的倩影。在深山古寺的晨钟暮鼓里,我吟出的却是‘楚歌赵舞今何在,惟见寒鸦绕树啼’这样的诗句。登高翘首远眺东方,遥想在金陵皇宫里的你,只见重重山峦,连林霭都欲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