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允炆陪我流连于雨中的西湖美景。我劝允炆应该回家看看,不管怎么说闲王妃与他有个孩子,看着孩子的面子上也不应该对闲王妃这么冷淡。允炆总是推三阻四的只说,闲王妃做了一些事是他永远也无法原谅的,他不想再见她,今生他们只是陌路人。我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情知是另有隐情就不好深劝了。不过闲王妃也不来找他,虽说闲王府离疏影山庄很近,但两人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允炆在杭州的口碑很好,每月初八他都会布施穷人,他还设立了惠民署,为穷人提供临时的避难所并聘请了一些郎中先生为百姓们义务看病教书,百姓们很是感激他。
有时我们不出去就坐在梅萼楼上眺望远山闲聊一天。他会时不时地告诉我前朝后宫的一些消息,比如蓝将军在外大捷缓和了瓦剌对北方边境的压力,还有给皇太孙选妃的事正如火如荼地展开。他和我说这些话时总是支开卷耳,他直言不讳地说,他不信任卷耳,确切来说不信任从宫里来的任何一个人,能在疏影山庄的侍从都是他的心腹。他让我不要什么事都对卷耳说,这丫头古怪,很可能就是允煐放在我身边的耳目。他说,杭州的灵隐寺的签很准,主持灵光方丈和他关系甚好常为他讲经是位得道高僧,等到天气好点我们去灵隐寺求签。
雨后初晴的清晨,允炆和我步行去灵隐寺,因为是去求签所以心要诚不能乘轿。灵隐寺是江南的名刹,是东晋高僧慧理来所建取“仙灵所隐”之义。寺位于飞来峰与北高峰之间灵隐山麓中,在山下仰视,云林漠漠,整座寺宇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晨雾之中,显得十分幽静。
灵隐寺山门有对联一副“古迹重湖山,历数名贤,最难忘白傅留诗苏公判牍;胜缘结香火,来游初地,莫虚负荷花十里桂子三秋。”我笑道:“杭州城内处处可见苏白二人旧痕呀!”
允炆叹道:“云间树色,深山古寺,万相是空,又何来辜负荷桂?”
我推了推他笑道:“云空未必空,寺在人间,难免沾染些烟火味,况莲高洁,桂香怡人,佛家不是讲究普度众生吗?莲桂也算是有一于世了。我们今天是要缘结香火!”
允炆笑道:“宋之问赞灵隐寺,‘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传说在灵隐寺每到秋风气爽之时常有似豆的颗粒从月宫中落下来在天空飘落,这里很有灵气的。自然是要好好结缘。”
灵光方丈遣了小沙弥在山门久候,他领我们参拜了雄伟的天王殿、大雄宝殿。我们拈香礼佛,我虔诚求了一支签。小沙弥告诉我们,方丈会在后禅房为我解签。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禅房里我们向灵光方丈施礼后,他请我们坐下品茗。身披袈裟的他捻动着佛珠平静地道:“朱施主数月不见了。”
允炆忙欠身道:“俗事相扰,沉迷红尘,惭愧惭愧!”
灵光方丈的目光轻轻扫过我一笑:“这位女施主想是朱施主愿意入世趋俗的原因了。”
允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适时递上签道:“信女如铃请方丈解签。”
灵光方丈从容地接过我的签念道:“箫咽粉桃树稍日,舞低清莲宫檐月。”他仔细地看了我的面相,一丝惊慌扫过他慈笑的脸但又归于平和。
允炆敏感地问:“怎么签不好吗?”
灵光方丈掂了掂似有千斤重的签问道:“请问女施主求的是什么?”
我脸一阵发烫怯怯地望了灵光方丈一眼低头小声道:“可以不说吗?”
允炆伏在我耳边小声说:“怎么可以不说呢?直说没关系的。”
灵光大师平静地道:“想必女施主求的是姻缘吧!”
我含羞地点点头。
灵光方丈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若是求姻缘恐怕是下下签呀!”
允炆紧张地问:“敢问方丈如何解?”
灵光方丈望着签道:“桃花绚美,东风恶,香溢花落;莲花清雅,宫廷险,雨打残荷。箫声咽,望断檐边月,萧郎路人难见,纵使帝王一身宠,舞罢昭阳殿幽自怜!”
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冰凉下去。
灵光方丈接着道:“倾城倾国,城倾国倾,萱草芣苢,四海晏清。女施主当是一代佳人,帝王的红颜知己,天平天子的母亲,但可惜的是……唉,其中曲曲折折,最终与你偕老之人并非你所中意!”
允炆震惊地跳起来:“方丈是说如铃会为后妃为帝母,但不可与心上人相守?”
灵光方丈深深叹气:“朱施主稍安勿躁。签上如此说。”
“我不要嫁入后宫!永远不要!”我痛苦地抱着头。
允炆扶住我询问道:“方丈没有法子改变吗?”
灵光方丈快速地转动着佛珠道:“佛家相信命运,命是前世注定,不可改;而运就看本人如何造化了。”
允炆连连颔首:“我懂了,多谢方丈提点!”允炆扶着我向灵光方丈告辞。
在我们将要踏出禅房时,灵光方丈叫住我们高声道:“两位施主,北方天寒地冻,不可去!尤其是女施主,如不得已去了一次万万不可再去,否则遗憾终生!阿弥驼佛!”他双手合十闭目打坐。
离开灵隐寺时我们的心情都很沉重,我担心地问:“允炆,签会不会灵验呀!你说过的灵隐寺的签很灵的。”
允炆勉强笑道:“偶尔也有不灵的时候,比如第一次见面时灵光方丈说我有慧根与佛门有不解之缘会是高僧什么的,可我是潇洒的闲王,怎么可能出家呢!除非……”
“除非什么?”我看着一脸怪笑的允炆。
“除非你嫁给别人,我又夺不回来,红尘无望只好遁入空门!”允炆摇头晃脑地笑道。
经他这么一插科打诨,我心情好多了。
但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回到疏影山庄,就发现允煐派人来要立即接我回去。
允炆忙命人好好招待来人说:“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启程吧!”他安顿好他们后与我在梅萼楼商量对策。
我愁眉不展地道:“好端端地皇太孙接我回去干什么呀!他不是在选他的妃嘛!”
允炆唉声叹气:“正是因为此他才那么着急要你回去,先前让你来杭州不过是因为蓝衙内,现在蓝衙内已死,他没有顾忌了。”
我奇怪地道:“蓝薇儿不是内定的太孙妃吗?他要是娶我,蓝薇儿怎么办呀!”
允炆急得直跺脚:“真真你急糊涂了!东宫不是可以娶二妃吗?像他母妃和我母妃!”
我苦恼地道:“签真是准了!唉……”
“我不会让签灵验的!”允炆长吁一口气镇定一下自己,“我们可以改运!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要把求签的结果告诉皇爷爷,因为皇爷爷会因为前半句‘倾国倾城,倾城倾国’反对这门婚事的。我这边没问题,你那个卷耳怎么样?”
我想了想道:“她应该不知道呢!她今天没跟过去。”
“不要告诉她!”允炆坚决地道,他附到我耳边轻声说:“你找机会去皇觉寺我们见。”
“你不一起回宫吗?”我惊讶地问。
他苦笑道:“你真是急糊涂了,我非诏不得入宫呀!回宫以后你见机行事吧!韩嬷嬷是可以信任的。你要想见我可以通过她。”他与我交换了笛箫上的佩玉。约好如果有急事就让韩嬷嬷拿着佩玉去皇觉寺。
次日,我登上了回宫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