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转身去找高炽,淑贞不敢说话只是紧紧跟着。一走进仁德轩,我不觉怔住了,一应陈设俱与懿文太子在世时相仿,落地的红莲锦帘隔去了屋外明亮的光线,高脚铜质烛台上红烛摇曳生光,几排书架上的书散着淡淡的墨香。若不是淑贞在我身边,我一个错觉几乎以为我是在二十年前,我偶然间窥见了隐事的一角,那个暗恋着我母妃的太子哥哥就握着暮雨笛合衣躺在书橱后的睡榻上。斯景如旧,而这东宫早易了几位主人。
书桌上的美人觚里插着一朵白莲,我一眼认出那是当初我送给允炆的摆设,心一紧,听见里面高炽忽然道:“我救你是因为你是他的人。”他说完凄凉地叹了一声。
莺儿似乎在啜泣,道:“虽然他是你弟弟,可你也不能这样包庇他!奴婢一点也不想活下去,更不想要这个孩子!殿下,还是让奴婢把实情告诉皇后娘娘,孩子是汉王的!汉王是个大淫贼!”
高炽叹道:“莺儿,你到现在说这些,那我是白费半日唇舌了。只有我认下这孩子,各方才能相安无事。索性和你说了吧,我还是从政治上考虑,要是让汉王妃知道,以她的个性还不大撒泼。她的伯父丘福正镇守北平,性子急躁说不定会因此事大动干戈,到时候又是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太子妃那里有我呢,我会说清楚的,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我与淑贞俱是吃惊不小,莺儿的孩子居然是高煦的,而高煦的专一则是因为忌惮丘霁的伯父。可是却听莺儿道:“殿下,您不用找借口了,您口中的她其实指得是夫人吧!您愿意帮奴婢的最大原因是因为奴婢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奴婢从第一次走近仁德轩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那么多的莲花,就好像走进承乾宫的凝曦轩一样。后来看到殿下的诗,奴婢就明白了。可是奴婢要劝殿下,不要心存妄念,这不仅是为殿下好,更是为夫人好!”
高炽口气懒散道:“莺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与徐夫人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安静了片刻,又道:“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承乾宫请安。”
莺儿笑道:“殿下这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奴婢还会常常回禀殿下,夫人是否安好。”
我早被他们的话搅得心神不宁,听莺儿的口气,她给高炽通风报信不是一次两次了,更要命的是高炽居然还是不改初衷,要是让朱棣察觉该怎么得了,忽然发觉见淑贞的脸色蜡黄,忙拉着她抽身出去。被太阳一晒,淑贞才好些。她低垂着眼皮,异常恭顺,只是一双手紧紧的攥着包袱。我悄声道:“今天听到的要烂在心底。”淑贞点了一个头,但并不看我。也许,她心底开始怨我了吧!不待我再深劝,蕙兰阁那边有了不同寻常的声响。
我走过去,绿绕正好匆匆地跑出来,见到我也不行礼,只急得满头是汗地道:“夫人,太子妃娘娘又晕倒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我忙吩咐道:“绿绕,还是去承乾宫请琏姑姑过来!”太医们都听命于大姊,我怕医得不好,反而会断送了张昭的命。
淑贞回过神来,人命关天,她自然放下心中的一点妒忌之心,将包袱塞给绿绕道:“还是我去吧!你留下照顾你家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