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众人的眼光都瞥向另一侧,几丈之外,张昭正摇摇欲坠地站着,如深秋的最后一片枯叶在枝头迎风战栗,若不是永平公主扶着,眼看就要晕倒在地。她换上绯红色织金百蝶戏花罗衣,绣着金盏合欢花的石榴红绫裙,攒珠累丝金凤在头上展翅欲飞,华贵很衬太子妃的身份,只是那一张脸如莺儿的灰袍一般暗淡,与莺儿绯红而娇美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怜悯地看着她,完全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眼睁睁地见着夫君纳新人,却不能做什么说什么。张昭似乎想笑,但怎么也笑不出来,嘴唇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永平公主性子最是火爆,早顾不得人前人后,骂道:“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大嫂有哪点不是?”全不管王贵妃在一边着急猛地使眼色,替张昭抱不平道:“大哥,你倒是说呀,你有没有把大嫂放到心上?为了一个宫女闹得天翻地覆!”
高炽眼里有一丝的不忍,但是却飞快的消失,他平静地道:“皇妹,为兄一直很敬重太子妃。”他的口气很一般,像是在敷衍。
我愕然,以前高炽与张昭多好,记得张昭初次有孕的时候,高炽几乎是寸步不离,两口子成日腻在一起。而现在呢,他们哪里称得上相敬如宾,倒像是相敬如冰,冰冷的冰。高炽待张昭凉薄得连旁观者的我都心寒。
永平公主忿怒不已,才要再骂,另一个声音响起,“莺儿怎么可以做太子嫔!”是面如死灰的淑贞在喊,她折下桂花枝使劲地揉着,道,“她是先帝的僖妃呀!”淑贞此言不仅是出于自己恪守的礼制,更像是因嫉妒而胸中意不平。
莺儿倒也机灵,流泪磕头道:“奴婢不要名分!奴婢自知不配!奴婢——”
大姊和蔼地笑道:“没有什么不配的!你于皇裔有功,自然要论功行赏!不过说到底这是东宫的内务。”她善解人意地望向张昭,笑道:“太子妃,这事还是要你点头。”
张昭还未答话,永平公主嘟囔道:“母后不开了口吗,是太子嫔,大嫂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真不晓得大嫂哪里让您不满了,您老是找她的晦气!”
丘霁惟恐天下不乱笑道:“皇姐这样说倒好像是大嫂不乐意了,为夫纳妾也是妻子的义务,要不是汉王殿下推三阻四的,妾身也会替王爷置几房妾室。”丘霁一方面暗讽高炽的变心,张昭的不大度,另一方面又表示了高煦对她好。高煦力大无穷性格暴躁,但却对王妃丘霁却是俯首帖耳言听计从。这不能不说是丘霁的福气。可是这样的福气并不是人人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