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上去乾清宫探望朱棣时,他坐在床上看折子,见是我惊喜地把折子放下,道:“你怎么来了?”他穿着黄色的寝衣,只用玉簪束发,精神尚佳,伸手示意我坐到他身边。
我行礼一毕,笑着挨着他坐下,道:“来看皇上呀。皇上可大安了?”
朱棣笑道:“你挺精的,挑这个时辰来,你大姊这会正在坤宁宫接受众妃问安呢!要不然,她坐在一边,我们说话可就不痛快了。”他在我身上摸了一把,道:“又瘦了,你好些了没有?”
我推开他的手,笑道:“不好些,臣妾怎么会来呢?”我看着这寝宫,陈设大改,只有父皇的几幅御笔还挂在墙上,人非物也非了。
朱棣调侃道:“既然是探病,礼品呢?”
我笑道:“两袖空空如也!臣妾只带了臣妾人来。臣妾的东西都是皇上送过去的。臣妾再搬过来,岂不是无聊呀!”
朱棣大笑,袖子一挥,将一本折子挥到了地下。我眼疾手快地拾起,瞥了看了一眼递给朱棣,笑道:“这是皇上的字吗?好嫩哟!”
朱棣并未接,欣慰地道:“是阿圭改的,字当然嫩了。你看看吧!”
我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这是一封主张迁都北平的奏章,署名是蒯祥。瞻基用朱笔在一些重要句子下画了横线,并在最后空白处写道“甚合上意”。我指着一处没有改出来的错别字笑道:“这个字是错的,阿圭没改出来呢!”
朱棣却笑道:“朕也问了阿圭。他道,臣工奏折只要主旨好,字句上不用锱铢必较。他宁愿看一些语句不畅但有中肯意见的奏折,也不愿看风骚文人华而不实的文章。文网不可过严,否则朝廷上尽是颂扬之声,就难以开张听闻采纳雅言。而且很多武将文才不高,奏章上出现一些纰漏也是情理之中,不必在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
我赞扬道:“阿圭真知灼见!”
朱棣笑道:“朕方才下旨改北平为北京,就让蒯祥在元大都的基础上,率八十万能工巧匠兵士主持新都城的营造。”
我讶然道:“皇上真要迁都?”
朱棣点点头,伸出三个指头,侃侃而谈道:“原因有三。其一,蒙古残余势力不时南侵,骚扰边境,但驻守边城的塞王拥兵自重,实为中央之害。朕迁都后,改诸王戍边为天子戍边,既防了外寇又防了内贼。其二,北平是朕的龙兴之所,朕经营多年,门生故旧林立,兵械营库齐全,防御体系完备。其三,北平建都基础好,地理条件优越,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南襟河济,北枕居庸,关口不下百计,而居庸、柴荆、山海、喜峰、古北、茶花镇险恶尤著,会通漕运之利,天津又通海运,诚乃万古帝王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