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公主看看我身后的卷耳淑贞等人,笑道:“有这么多人看着你,你动一动还自在?把她们遣散了,我们好说体己话。”
我正愁找不到机会让淑贞离开,顺水推舟道:“暂且散了吧!巳时到碧玉台下就好。”我的目光在淑贞身上停留一会,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淑贞立即道:“是。”
卷耳却奇怪地看了淑贞一眼,道:“不大好吧!万一夫人有事找奴婢们——”
“哎呀!与本宫在还怕少了人服侍!”永平公主一指不远处道路上络绎不绝地往来的宫女太监,咋呼地道,“随手一招就是!”
卷耳这才带人退下。
二月早春,太液池波光粼粼,一碧万顷,在袅袅略带一丝寒意的春风的吹拂中,翻着如碎玉般的细浪。沿岸种植的柳树,飘动着轻柔的长枝,如宫女翩飞的裙裾;褐色的枝条上点缀着绿苞,如流苏串联着的小小的绿宝石。远处的亭台楼阁似乎随着水波起伏,如东海里的蓬莱仙岛般的缥缈。
永平公主啧啧称赞道:“后宫不愧是人间仙境!真搞不懂你以前为什么说这里是地狱!”
后宫的景致永远是美如仙界,后宫的佳丽永远是美如仙娥,唯有身处其中多年的人才知道,美的外衣下包裹着的肮脏的灵魂,那些美丽不过是鬼魅用来伪装的人皮!永平身为公主,是不可能体会到,妃嫔间的钩心斗角的残酷。
我笑道:“驸马与小公子们还好吗?”
永平公主这几年生活安逸,更加富态了,只是眼角有了浅细的皱纹。她穿着暗红色用金丝勾勒出百蝶戏花图案的锦衣,显得一团喜气。她的脾气未改,一摇头,头上的金步摇颤动不休,道:“别提一个大冤家和三个小冤家了!尤其是那三个小冤家闹死人了!”她忽然伸手一掐我的腰,道:“瞧瞧你这腰一把细,跟水蛇似的!一点也不像生过孩子的人!”
我嗤嗤地笑着躲闪道:“饶了妹妹吧!好姐姐!痒!”永平公主说话没忌讳,孩子是我的隐痛。其实我有时候反而庆幸文圭的早夭,莲儿的下落不明,不用随我留在宫里受苦。早些解脱是件好事,不幸之幸。
永平公主捏捏自己的粗腰,皱眉道:“问你,有什么要法子能保持身材!我那个大冤家常嚷着要纳妾呢!”
“驸马敢纳妾?”我惊讶地道,“以前安庆公主的驸马欧阳伦又是私贩茶叶,又是纳倡女为妾,结果被杀了。这可不是好玩的!你得劝劝他,身家性命要紧。”
永平公主一拍我的肩,笑道:“我知道,他不过是一句话而已。驸马纳妾,太阳还打西边出来呢!我就是想知道你怎么多年还是一个样!看看你,现在说你十六岁都有人信!”
我微笑不语,若是我也如永平公主一般姿色平庸,恐怕我可以作为公主,嫁一个平庸的男子,安然到老,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永平公主指着对面云水间的高台,道:“那是碧玉台吧!我看到昭姐姐和晔妹妹了!”
碧玉台高三丈,远远看去巍峨若山,突兀于碧水之上。周围的柳树蔚然成林,似曼妙的女子盈盈群立。台上忙碌的身影里隐约可辨有张昭与张晔。我笑道:“好多人,方才怎么没见?”
永平公主笑道:“宫女和太监跟着伶俐抄近道先去。”
“伶俐?”我喃喃重复,伶俐不就是枝花后来的名字。
永平公主道:“听说原来是跟保安夫人的,现在是晔妹妹景仁宫的管事姑姑。我们过去瞧瞧,那边的宫殿檐角的夔看起来不错。”她摇摇指着一处,我顺着看去正是永宁宫。
我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一瞟,忽然发现一个黑影嗖地闪过,有人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