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院的天,阔河万里、夕阳泼照。
轰隆隆…
轰隆隆…
一时之隔,几乎整个南犁,无名空响,竟是出现了诡异的白日天象,震耳欲聋的声响远超倾盆大雨、落雷奔动。
这个时候末霞道宫抬起了一尊绝美的容颜,她如玉脂般的粉唇微微翕动,“帝车之象?”
中土王庭,有人侧目对着空灵道,“他是走了百年了吧?”
北涑之边霜雪深处,一位老道掐灭昏光,“多少年了?”
冀水之遥,一位童稚乾道碰巧拍了拍桌案上的尘雾,却觉心生莫扰,他随即浮磨空灵,桌案瞬息幻显浮象。
魔族魇峰之南,一个浑身隐没在火灼流河下的存在突然眉目生芒,邪异地笑了笑,“有趣。”
余烈雪哪里知道自己搞出的极大动静,更不知道天象造成中土五阙无数的轰动,他静静地沉浸在芒光当中…
临夜的斜阳泼洒在大地上,国院的天空就好似那温暖的明亮,安静和煦、云淡风轻。
北阁书馆的大门终究是开了,余烈雪睁开双眸,入目的却是一副恶歹的面孔。
他无法用言语勾勒面前的美貌,那尊美貌此刻却显得狰狞恐怖。
“哼…什么人啊,是不是需要姑奶奶帮您拔胡须?莫老您信不信姑奶奶瞬息便要你生不如死,竟然不让本姑奶奶进门,哼…”
荷花贝齿轻启竟说得眉飞色舞,她一入门便拼命跺脚,好似受够了等待的煎熬,可当她睁开明媚的双眸入目的却是一副童稚的面孔,她只觉自己的脸颊依稀发烫。
然而她却聪慧不已,她自认为自己不蠢,“切,你这糟老头,啥时候换了一副皮囊,哼,别看还真年轻,莫不是还老还童了?”她大咧咧地伸出如羊脂般白皙的纤手,就欲摸一摸面前莫老的皮囊。
“嘿,连胡渣都没有了,难怪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余烈雪看着伸来的净手徒然失态,他从未见过如是这般的女子。这女子碧衣素裙,通身灵妙,澄澈的双眸就如美卷上的古灵,一头如瀑红发,体态矫盈。就好似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月塘青荷。
若把竺茉放到身前与这女子相媲美,想来也怕是不及,然而竺茉的美却是他心中自存的静美。
来势汹汹的纤手正近余烈雪的瞬息,他终于动了,他说不清心中的情愫,避得玄妙。好像历经了一场生死浩劫,那些自幼就识的一切都在脑海晃荡,顷念之间如有神助。
“哎呦,糟老头,你还害羞呢?莫不是不依本姑奶奶?”
这个时候,书馆里走进了诸多国院学子,那些国院学子都满怀惊颤地看着书馆内的人。
“糟老头,老实交代,你方才究竟是在做什么?”
余烈雪好奇为何面前的女子总喊自己糟老头?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书馆原本的书官莫老?怕是莫老与这小妮子关系极好。
“喂,问你话呢?”
“咿,原来是你。”余烈雪正欲回应荷花,哪知人群中奔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什么人呐,如此不懂礼数,没见我问他话吗?”
“你来了。”那身影的主人正是余烈雪当日在教宫遇见的长方炎,也是前夜登塔的国院见习学子,还是昨夜同饮酒的人。
长方炎看了看余烈雪也看了看荷花,“我打听了很久才知道你在这里,这是…”
“你不是莫老头?”
荷花的反应迟钝了许多,但她说的话却对面前的两人毫无影响。
她见两人完全把自己当空气更是重重地跺了跺脚,“喂,你们什么意思?两个大男人眉来眼去,我问你话呢。”
长方炎穿的是红袍,余烈雪穿的也是红袍,书馆原先的书官莫老同样是红袍,一时之间就连荷花都感觉诧异不解。
长方炎仅是随意打量了一番荷花,心底也是赞叹面前的少女的容颜,但那份赞叹却是匆匆而别。
“我来这找你,不影响吧?”
“恩?”余烈雪怪异地蹙了蹙眉。
紧跟着长方炎用手指了指书馆惨不忍睹的顶梁与门外的破败,“怕是待会儿左大人冲进来就不好了。”
直到这个时候余烈雪方才发现先前自己看了残皮纸后莫名其妙发生的变故。这一看不打紧,越看却是触目惊心,整座书馆仿若倾斜了数寸,就连他身前的桌案也是陷在地底,空灵中似乎有抹灼烧的焦味。
“足足十个时辰,你别告诉我,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喂,有完没完?”荷花一把推了推长方炎,就宛若一位泼妇,立在街口与人争骂。
十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人数年忘川,有人瞬息醒魂,坐井修行是一种身与心游溯苦海的过程。在命井深处那片虚无,就连余烈雪自己也感觉过了很久很久,可现在回忆一番又好像没有过去多久。
并且,他自己的知觉也与道藏道经中记载的不同,他看似历经了摸魂蕴的过程,能够感觉身骨内迸凝的生命之精,身藏也同样获得锤煅,更是一步登天似乎忘川瞬息圆满。可却没有崩玉奇心,自己的心脏现如今与常人没有二异。
他患得患失地站了起来,此刻书馆中的所有人似乎都因他的举动战战兢兢。
他前脚刚踩在书馆大门,却不想踩到了一位他并不愿踩的人,此人不是左晨又会是谁。
“兔崽…”
逆光下,及目间是红袍衣摆,就连左晨自己也不知道来人是谁,若是莫老他是万不敢得罪的,抬头看见一副泰然的余烈雪,左晨暗恨自己为何当下却还能保持仪态矜持。
“你干的?”
国院的大人物早就慵懒惯了,看着面前少年一副人蓄无害的样子,左晨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常年跟在主教大人身边的关系,左晨这位副院中的首座心态还算沉稳。
“是…你…”
他可不信先前的动静是面前这位少年弄出来的,在他看来余烈雪的转业就是为了进入国院深造,若是能弄出这样的动静,怕是早上四五年就被神朝收买,更不会丢到西岩那种鸟不拉屎的所在,无魔无人纵然真的有战事也不至于祸国殃民。
他虽不信,可语气又显得有气无力,“真…真是你闹出来的?”
他望了望书馆里的损失,欲言又止,面前的少年也算受自己受主教大人拂照过,可这样的结局他又难以接受,若是真要他赔会不会迁怒他身后的大人物?但若不要他赔,主教大人会不会让自己背这个黑锅?
他咳了一声,故作镇定,“恩,呵…损失挺大的,这…可事关国院颜面,神朝风气。”他自认打个圆转或许可以套出余烈雪的背景,可看着余烈雪木讷的表情,他在心底恨不得掐死面前的少年。
“烈…雪啊,这,这事你得负责…”
“对对对…还要给我们一干遭罪的人赔偿点精神损失费,你看,转眼国院赔上了一个书馆,还不知道这些藏经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否则…嘻嘻…”
左晨一见蹦哒出来的荷花差点背过气去,可突然发现少女此刻站在自己这一条战线上,心里也是平衡不少,纵然余烈雪再有背景,可荷花不在他那边,事情就有转机。
他暗自窃喜就等少年开口。
“大人,您秉公…”
“哎呀,这个破书馆!怕是有些年头了吧。”余烈雪话未说完,长方炎就走到了他的身边拉过左晨。
“旧宁就跟我家一样,国院怎么样也算是我家后花园,这花园毁了肯定是要翻修的,副院大人您看这是要几个数…”
别人说这话左晨或许不信,可说话的是长方炎未来的主人,他反倒暗自窃喜。
本来左晨打定主意,发现不是莫老所为,就是想着如何探讨赔偿损失的问题,却没想到竟有人为几日之前新进的红袍擦屁股。到手待宰的羔羊又如何能轻易放掉呢,他在揣思。
左晨的老道完全没有表露在脸上,“恩,该责罚总该责罚,这书馆乃是国院重地受损当然需要翻修,就怕是这翻修也是一个大工程啊。”他当然知道如今与自己对话的长方炎是什么来路,那可是整个神朝的财团,纵然是大晋皇室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对象。
“好啦左大人,你说如何就如何。”
“那…”
余烈雪看了看长方炎也看了看左晨没有说话。
两个人,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竟是对自己视而不见,这个时候身处在三人之后的荷花更是恼怒,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活活剥了面前的长方炎,撕碎同样红袍的余烈雪,更是歹恶地瞪着左晨。
“喂,你们当我是空气吗?”
两个少年不禁相视一笑,说来也怪,他们似乎对面前的小美人的确没有丝毫兴趣。余烈雪有自己的执念,长方炎早就心有所属。而左大人却是低头不语。
“你…你们…”
“你你你什么你…”可能是一时兴起,长方炎丝毫未顾及荷花的感受,令他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因为他的讥讽之意,荷花怒了。
“啊!”
左晨也是最不愿看见荷花发难,立刻转身欲逃。
长方炎还未及惊呼,跌撞飞出。
余烈雪甚至完全未曾见荷花出手,可信手捏来的一缕异力硬是把长方炎推出了门外,撞得七荤八素。
长方炎自幼闯了大小事都有恃无恐、肆无忌惮,而如今被一介女流丢出数丈外,不禁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