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不相为谋，司马睿的道与诚王的道相距甚远，两年来，没有人知道他想得最多的就是诚王，就是这个令自己捉摸不清的四皇叔，就是那个随时都有可能颠覆自己希望的膝亲。
“帮我个忙。”
余烈雪从来就未曾说过类似的话，纵然是对自己的命运了无希望他也不曾求过自己的老师鬼医，纵然是自己为了求那最后的希望，他也不曾请自己的上司帮忙。
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说这话，却是对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个出奇冷静的同龄人，这个人与自己仅是只有两次平凡而诡异的见面。
“我可以带你赴这诚王宴，可你如何知道我会帮你这个忙？”这一次，是司马睿被余烈雪拖回现实。
“你想杀他，就会帮我这个忙。”
司马睿绝少折服于他人，他万没想到余烈雪会说出这样的话，似乎自己心中的幽云又好像寻得了一缕光阴，他掩盖得很好可在自己看来却显得很虚伪。
“你已猜到了我的身份，我如何会去帮这个忙使这个乱？”
“或许你不会，但我相信你会。”
“噢？你能料想？”
“不能。”
余烈雪突然明悟了许多，或许夙命中司马睿也是自己的因，命运有时候确实奇妙，他不愿也不能解自己的梦，可在几日前他确实真切地相信了命运，他要逆，真的欲逆得彻底。
两位少年就仿若认识已久的故人，更像老谋圆滑的道士，沉稳而镇静。
司马睿错开与余烈雪棉田里的相遇，认真地打量起他，“帮你还有什么好处。”
“欠你一份情。”
“好！”
一份人情的买卖令余烈雪膛目结舌，他甚至怀疑面前的人像在说笑。
……
柳慈的手不禁微微颤抖，她看不穿诚王同样也看不穿如今置身华台与人相激的黑衣人。她美目流转急意想要寻出一个所以然，究竟是先手刃仇人还是了结罪魁祸首。她的彷徨就如若她对待自己的感情那般，她本非心狠手辣的绝尘女流，更没有杀生的气魄。
面临决断又有一抹说不清的迟疑。
她突然很恨自己，袖里的锦扇扶摇不定。众人都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她不愿回望只是不想接触众人失望的目光，陈路计较了许久都没有料到诚王府邸此番的变故，如今机会摆在面前只欠一剑封喉。
后殿里的激斗早就令华台面目全非，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这个时候早就看不到什么酒侍一类的仆从，诚王身边也是围上了好几圈的兵卒，那些兵卒虽然或许并未有什么高深的法道可都是不俗的道修。
说来也怪，后殿偌大的动静，悬在半空激斗的二人却未有把战圈扩大，多数的道宗宗主、长老也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道修并非凡人可比，虽然诚王作为神朝的亲王能够寻来各方小宗门为自己祝寿也是福泽非凡，但真涉及生死靠的还是只有自己。奈何那立坐高台上的还有更吸睛的存在——天监庭神使大人。
诚王身边的兵卒虽然不错，可柳慈也是相信自己想要取之性命异常容易，终于，就在她袖口的锦扇不再扶摇的那一瞬息，她的手却被一个人挽住了。
那人的手就宛若那人的双眸一般带着热灼的温度，那个人的手就好似冬夜里奇火的暖意，当看到那人的时候柳慈差点惊讶得叫出声来。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走了吗？”柳慈看着余烈雪面露绯红，她对余烈雪的第一印象就是小弟弟的模样，可这样的小弟弟却给了流庄一众许许多多的惊异。
“我无法看着你们赴死，报仇并非一定要在今日，有时候忍辱偷生地活着比简单寻死要难得多。”
“你…”柳慈急欲甩开余烈雪的手，她突然想到余烈雪的话不正就如他离走时候的冷漠一般无二吗？好陌生。
“跟我走…”
“我不…”
“跟我走…”
“我就不…”若是有人在一旁看到定然会被面前的一幕惊讶，一位少年郎竟是对着一副小妇拉拉扯扯，莫名其妙。
“不想报仇？”
“想，就是想所以不能走。”
“谁说走就没有机会了？”
“真的吗？”柳慈静静地盯着余烈雪，似乎想看穿那深邃如海的深处。
“你不信我？”
“不是，只是木素他们。”
“他们在等你…”
柳慈袖里的锦扇终究松了松，她微微依在余烈雪的身边，这个看上去就如自己弟弟的少年给人的感觉却很温热。
“紧张吗？”
“恩。”
“总会好的…”
司马睿并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他细心安排好一切当晚就把一众人送往大晋皇城旧宁。司马睿的目的并未明说，可众人也是能够从余烈雪的身上读到片屡。诚王宴暂告段落，虽然行刺未有成功可众人却因为此番意外获得了一缕复仇的契机。
“好好待他们。”
“你放心。”
“我欠你一份情。”
“我会在旧宁等你…”
旧宁，余烈雪必须得去，事出突然，司马睿一行先行前往。
旧宁有许多九阙下的妙人妙事，就如他想要看的许许多多风景，迷人却致命。
翌日，风和日丽，越接近南犁中心就越难感受到冬日最后的冷峻。
旧宁距离芝淙已经不再遥远，最快只需一日光景。从芝淙南关出来入目的是一众辽阔的青川，这里不再有嶙峋错布的绝壁，不再有破败的沟壑凋敝，甚至出现了不少隐世鲜出的道宗弟子。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激，南犁的昌盛得益于大晋的鼎盛，毕竟这里拥有四阙最富饶的皇土。
这里绝难看到仅有战事前线独有的流民贼寇，可不代表这里甘于平静。
余烈雪走在官道上，宽敞的官道上吹起一丝冰冷的风，就如前方五六轻狂的白袍少年，给人一种刺骨的寒意。
他没有急着走，想来以他的身手对面道人自保也难有恃无恐，不知何时，尘际凝起了一抹七彩的流虹，宛若昙花一现。
“丁宣，枉你是占星榜上的才俊，可却是做了如此下作的事情，今日你休想逃离清华观的剑礼。”
“梦青波又不是什么奇物，借我三滴不行？”说话的人站在烈风里，显得高大潇洒。
“梦青波虽不是什么奇物，可乃我清华观一众长老的悟道真精，十数年修为精炼，耗去了不少神元，岂是你说借就借？这种物品一用即无，你何德何能？拿什么来换？”
那清华观弟子说得在理，也许是仰仗人多并不畏惧面前的男子。
“救死扶伤本就是道教真谛，你们的长老未免灵顽不灵？”
“纵然是灵顽不灵可也不是你这贼子说得的，你未免太过自傲？”
“能换的物品是没有啦，命倒是有那么一条，不如…”
“放肆…今日你若不交出梦青波休怪我等无礼，我们不会取你性命，抓回宗门让世人定夺。”
“呵呵，说得好听，怕是没有那么如意吧。清华观在我眼里还不够看，尽管放马过来。”
“哼，布阵！”
四五个白袍少年在中央那看似年长的喝斥下布下了五路人阵。余烈雪虽然没有神元护体，可耳读目染的所有道藏道典却是无比熟悉，那几个清华观弟子所列的攻杀之阵遵的是一个御字，想来真的无心劫杀立在风中的少年。
那轻狂的少年看上去与余烈雪的年纪相仿，俨然有股桀骜的气质，毕竟身为占星榜上的才俊，恰至舞象的童稚，他有癫狂与骄傲的资本。
众所周知，占星榜是整个中土道宗天地人三途英才榜单之一，虽然仅是人榜可准入门槛颇高，多是当世年轻一辈里的绝顶天才，每一年由天监庭颁布与修改一次，每一天都有无数的绝才蜂拥登榜与升位。
白袍少年们的杀阵以剑为引，就好像铁桶一般把丁宣包裹得严严实实，四境生起无名的厉风，中央的聚敛的神元就宛若潮澜正中的漩涡凌乱而激荡。
破！
丁宣狂吼一声，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凝出一柄通身如玉的枪，那枪头上的红缨抖出万般花瓣，恐怖的气浪就好像一头极欲脱困的凶兽朝着剑阵咬去。
哐！
铁桶四周的白袍少年各个剑背剧颤，瞬息之隔，尘空迸发出一抹璀璨的金光。
风中，丁宣狂笑，他的笑好似看淡了生往。
这个时候，白袍中较为年长的道士开口道，“丁宣，中人十字剑岂是说破就破。”
浪淘沙！
道士闭口，十字四路的少年一一以退为进，他们手中的剑就好像一道道漫无轨迹的流光，在空中跳起轻盈的舞。
整块大陆八方道宗以剑入道的数不胜举，剑者百兵之君，虽然力魄难及枪刀，可推刺之间却有君王的狂傲。清华观的剑道虽然远不及浣池剑墓，可小宗绝学也并非糟粕。
四五个白袍少年都是清华观弟子中的佼佼者，他们当然有着超绝的自信留下丁宣。
“陈竞，你不是腾衡，老实做你的万年老二吧。”
天际的流光神霞万丈，每一计都如龙蛇扫荡，只见陈竞浮空一点，手中的剑就好像长了灵智一般跃了出去。
“哼…”
陈竞听完丁宣的话愈发难以控制自己，那浮刺如梭的剑好似欲念掏尽浊迹满盈的尘华，直指丁宣。
